鍾明齊的手搭在她腕子上,目光朝前,沒再看她,低聲道:「近日新帝登基,朝中事務正忙。」


    二人進屋,吳漫雪忙朝外張羅道:「快去給大人準備飯食。」


    「不必準備的太多,」他打斷道,「你讓她們給我簡單收拾一些貼身的衣物,明日寅時我要出門。」


    「這麽早出門?」


    「是,」他點頭,「我要去趟定州。」


    定州,方氏盤旋多年所在之地,如今還有他最為憎恨之人在那裏,他定要除之而後快。


    「聽說定州那邊起兵造反,兵荒馬亂的,當真要去?」吳漫雪給他斟茶一杯,內心擔憂,「你現在深受皇上重用,這段時日又替他除了這麽多違逆之人,待天下一定,你便會平步青雲,扶搖直上,何必以身犯險呢。」


    他手未接茶,而是轉身來到窗邊,沉定片刻,眼中色彩晦暗不明,旁處不去也就罷了,定州他必須要去,他要殺一個人,讓那人匍匐於他的腳下,俯首稱臣,還要那人看著他親手將季芊婷奪回來。


    過去他給他的嘲諷與恥辱,他不僅要洗刷幹淨,還要將那人徹徹底底的踩在腳底下不得翻身!


    「你願意隨我去嗎?」他忽然轉頭,夕陽的光影將他的臉色照的忽明忽暗。


    料是沒想到他會這樣問,話出突然,吳漫雪下意識的回了一句:「那裏危機四伏,我怎麽去啊!」


    此言一出,吳漫雪頓時有些後悔,再瞧鍾明齊的臉色,臉上的笑意散去,隻有唇角還僵硬的勾著。


    那弧度分明填滿了失望。


    他沒再講話,而是帶著殘存的笑將頭扭過來再看夕陽。


    她自知失言,臉上泛起一陣焦色,將茶杯擱下,款款而至他身側,頭靠在他肩上,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你自己去,我不放心,本應是同你一起的,可是你也知道,現在我不是一個人啊!」


    鍾明齊頭微微仰起,這個角度,她便再也看不清他的臉色變換,良久,他才輕笑一聲,「是啊,身子最重要。」


    這句話語氣雖然平穩,可卻總讓人覺著不是滋味,於是吳漫雪再近一步,雙臂環住他的脖子,嬌氣道:「嗯……可是你自己去,我真的放心不下,不如我也跟你去吧。」


    這言辭中多少的不情願多少的迫不得已他都不願意去細想,在她徹底看不到的角度,鍾明齊的臉終於陰冷了下來。


    從前,他說去剿匪,那個女人一下子撲在她的身上,不曾反對過他去,隻同他講要與他同行。


    昔日江匪與定州相比又如何,她眼中可曾有過懼色?


    她膽小又軟弱,從未出過遠門的人就不怕那些凶神惡煞嗎?


    與之相比,那時候的她,更擔憂的是他的安危……


    閉上眼,回憶起昨天,他永遠忘不了,他掀開行軍的帳子,灰頭土臉的季芊婷立在他麵前傻乎乎的同他笑,而後撲到自己懷裏同他講:因為實在放心不下,所以就偷偷跟著來了。你不要生我的氣,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不讓你分心,不給你添麻煩……


    往事種種,歷歷在目,卻再難回頭。


    世間除了娘親外對他最好的那個女子,一顆真心捧在他的麵前,他卻親手將它戳的千瘡百孔。


    心口一陣撕裂般的痛楚,再瞧眼前人,下意識的話才是最真心。


    她擔憂的,從始至終都是自己罷了。


    他拍拍吳漫雪的肩,示意她下來,「孩子要緊,你且安心在家養胎。」


    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從他身上退下來,小心翼翼的瞧著他的神態,心裏一時沒有底。


    似乎是有意迴避她探究的目光,他單手摟過吳漫雪的肩膀,低聲道:「好了,快吃飯吧,我有些餓了。」


    吳漫雪的臉色這才陰轉晴,可敏感如她,心頭依舊是惴惴不安,對方才自己的冒失感到十分後悔。


    忽又想到先前季秋棠同她說的那一番話,腳步頓住,「明齊,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


    「什麽?」


    「我……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吳漫雪這才敢抬眼,想問的話就在嘴邊,可是怎麽也開不了口,「我需不需要給你多帶一些銀子,路上定然用得著。」


    話鋒一轉,她終於是打了退堂鼓。


    她若不心虛,怎會不敢問,可她又怕她真的問出什麽,往後又該如何自處。


    如今的境況,是她努力了多久才得到的,她怎麽能半途而廢。


    有時候,糊塗一些,未必不是好事。


    「不必帶太多。」他淡然道。


    二人心思各異,終究是有了隔閡。


    .


    深夜,鍾明齊側頭看著枕邊人的側影,身上起伏均勻,定然是睡的熟了,他起身披了衣裳,出門前回頭望了一眼,月光灑在他的側臉上,將他冰冷的眼白又掛上了一層霜。


    眼中的寒意似刀如劍,沒有過多留連,輕步出了門。


    書房中,阿秀杵在正中央,正四處張望,忽聽見身後門開了,忙將頭低下,悄然抬眼見來人是鍾明齊,忙福身請安。


    不難看出,她身子有些抖。


    鍾明齊掃了一眼她手中握著的一個小紙包,而後繞到桌案後坐下,問道:「想必,你手裏的東西,已經有人同你講的很清楚了。」


    阿秀聞聲跪下,哆哆嗦嗦的開口:「不,大人,您饒了阿秀吧,阿秀從未害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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