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似是哭的累了,抬起粗布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抬眼看向季芊婷,卻發現季芊婷正麵無表情的從上而下望著她。


    眸色明亮,卻讓人看了一眼便覺著發冷,不知她的眼神是憎恨還是探究,亦或是不信任。


    無論哪一種她都瞧不出來。


    「不對,」林泊元赫然抬眼,從亂象擰巴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我從未碰過你,即便我喝醉了,也沒有。」


    「我早就知道公子不會認,所以也一直不敢說,可是現在肚子藏不住了,我實在沒辦法了。」阿玉挺直了肚子,目光再次閃爍投向季芊婷,「我有證據。」


    「有證據你拿出來便是!」林泊元有些惱怒,酒是自己喝的沒錯,可是不至於糊塗至此。


    「林公子……我還記得您右邊屁股上有一顆綠豆大的黑痣!」阿玉咬著牙,死死閉著眼,才將這一句說來。


    德寶一聽,在一側咧了嘴,他是自小跟在林泊元身邊的書童,自家公子身上都有什麽,他定然比旁人清楚。


    季芊婷一見德寶德的神情便知有或沒有。


    林泊元臉色慘白,這種私密的東西,何時被人瞧了去竟然都不知道。


    「不可能……」林泊元起身,麵向季芊婷,「我記得清楚,這絕不可能!」


    「季小姐,我真的沒有撒謊,林公子是無心之失也好,有意也罷,總之有了孩子,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阿玉又道。


    季芊婷沉眸片刻,直到聽到這句才微提了下眉角,緩緩起身,沖德寶道:「德寶,先扶阿玉姑娘下去,我有兩句話要同你家公子講。」


    德寶瞧著自家公子在三姑娘麵前一副言聽計從的模樣,也就不再多問,小心攙扶了阿玉出去,阿玉一見狀,也不好多留,直到跟著德寶出門,還不忘盯著季芊婷的臉色。


    眼下,銅盆中的冰徹底化為涼水,上麵鎮著的一碟西瓜還飄在上方。


    「你同我講實話,」季芊婷朝林泊元轉過身來,定睛望著他的雙眼,「你到底有沒有碰她?」


    「沒有!」林泊元語氣依舊堅定,眉目沉沉,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挖出來給她瞧,「那天我心裏鬱結,雖喝了點酒,可那鐵柱勸說我,若是喝得多了,腳上傷口便長不好,後來硬生的將酒奪去,然後我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夜裏還疼醒了幾次,醒來時都沒有異常。我也更不會做那麽糊塗的事,倘若做了,也不會不敢承認。」


    「芊婷,你相信我!」他上前一步,強忍了拉扯季芊婷的衝動。


    季芊婷聞言終於淺笑,將手伸過去輕勾了他的指尖兒,「我信你,這件事由我來處理可好?」


    「你信我,你真的信我?」聞言,林泊元這才終於露出點笑意來,又驚又喜。


    「是。」這是實話,季芊婷願意信他一次。


    「芊婷!」他欣喜若狂,上前一把將人摟在懷裏,安心聞著她身上散發的淡淡香氣,十分滿足與安然,「隻是,這件事你怎麽處理?」


    他覺得這種事說不清道不明最為棘手,縱使往日靈活如他,麵對這種事也被人打的措手不及,哪裏來的辦法。


    季芊婷從他懷中出來站定,而後道:「你隻看著就是,我先回去。」


    說罷,她轉身出門,親自掀了遮光的竹簾,就看到德寶和阿玉站在樹蔭下。


    她提裙走下石階,阿玉見了她,身形有些瑟縮,朝後退了兩步,看起來無助又緊張,隻能護著肚子,眼神警惕。


    同來到樹蔭下,季芊婷這才朝阿玉道:「既然來了,也不能讓你白跑一趟,這件事定然會給你一個說法。可眼下,恆譽侯府也沒有你住的地方,你隻好先委屈下,林公子會給你安排一家上好的客棧先安頓下,還會命兩個侍女照顧你的起居,衣食住行皆不用你操心。」


    說罷,她又轉身,看向身後石階上的林泊元,日頭晃眼,直照在他臉上也不知躲閃,「林公子,這樣安排,可好?」


    一聲林公子,叫的他心煩意亂,即便兩個人關係最生疏的時候,她頂多直呼自己大名,何時喚過自己林公子。


    他心裏不舒服,可還是點了頭,對這樣的安排沒有半分異議,「好,一切都聽你的。」


    季芊婷回過身來,沖德寶道:「德寶,這些都勞煩你了,去安排吧,暑熱難耐,不能讓身懷六甲的人站在這裏受罪。」


    「是。」德寶應下,麻利帶著阿玉離開,而這阿玉也是沒什麽主意似的,憑她怎麽說,便怎麽做。


    待二人離開,季芊婷才又道:「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林泊元心裏實在沒底,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腕子,十分不確切地問:「芊婷,你當真信我?」


    瞧他這會一臉委屈的模樣,額頭上的汗珠順著鬢角滑下也顧不得擦拭,滿目滿腦子唯獨隻擔憂一件事,就是怕眼前的人不信他,他什麽都不怕,就算全天下的人誤會他也不打緊,隻要她信就可以。


    似是看透他心中的慌亂一般,季芊婷抽出帕子輕輕點拭他額上的汗珠子,身子微微前傾,臉貼在他耳畔,用僅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我信你。」


    僅此一句,便是世界上最好的定心丸了。


    .


    季芊婷從恆譽侯府出門,臉上的怒意如同這火辣的天氣,熊熊燃燒,幾乎黑著臉上了軟轎。


    文竹將轎簾放好,一個側身的功夫瞧見身後青磚牆有個人影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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