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此之世,昏禮是神聖而嚴肅的莊嚴之事。


    更是人倫禮儀大道!


    昏禮和鄉射禮、祭祀禮、加冠禮,並為士大夫人生中最重要的四件大事。


    所以,在這樣的莊嚴的禮儀之中。


    一切喧譁和胍噪,都是對昏禮當事人的羞辱!


    這種羞辱,僅次於辱罵別人父母、師長。


    是故在漢代,鬧洞房這種習俗是根本不存在的。


    休說鬧洞房了,在昏禮儀式進行前後,沒有規矩的說話,都會被主人視為對自己的最直接挑釁和最強烈攻擊。


    今日,雖然隻是霍光續弦的日子,迎娶的也隻是原來的滕妾——已故的霍夫人的陪嫁侍女霍氏。


    但相關禮儀和製度安排,卻是一絲不苟。


    當張越驅車趕到位於尚冠裏大道的霍府時。


    霍府左右進出的路段,已經被帶甲的軍人所占領了。


    作為奉車都尉,霍光續弦,已有資格得到比照九卿大昏的安保等級。


    尋常人等在這個時間別說接近霍府,進去蹭飯吃了。


    連靠近也會被驅逐。


    隻有攜帶了霍府請帖的人,才能獲準入內。


    張越驅車,到了霍府門口,立刻就有迎賓使者迎上前來,恭身拜道:「不賢者明友,受命泰山大人命,恭迎貴客,貴客遠來,辱臨寒舍,不勝惶恐之至!」


    張越立刻上前,扶起對方,道:「毅不才,蒙霍光不棄,請以列席昏禮,觀此盛事,謹具薄禮,聊表心意……」


    說著,就讓隨車的車夫,將裝在馬車後麵的禮箱搬下來。


    「慚愧!」對方立刻再拜:「明公厚禮,不賢者明友謹謝,請明公入內,略飲濁酒……」


    立刻就有著下人,將張越送上的禮箱,搬入霍府。


    直至此刻,袁常才敢下車,站到張越身邊。


    張越微微笑著拱手介紹道:「此吾之不肖門徒袁氏小子……」


    袁常立刻就稽首而拜,道:「張公門徒袁常敬拜明公!」


    對方連忙上前,扶起袁常,道:「袁公子客氣了……」


    然後,他拱手道:「明公、袁公子,請……」


    說著就帶著張越和袁常,從霍府正門走了進去。


    「範將軍,稍候願請相見……」張越走著,輕聲說道。


    對方聞言,恭身道:「侍中有請,明友不敢辭,願與侍中把酒言歡……」


    對方正是霍光的女婿護羌校尉範明友。


    說起來,這霍家內部的事情,也是一塌糊塗。


    就拿這次霍光續弦娶的這位夫人吧。


    她本來是霍光原配東閭夫人的陪嫁侍女,在這個時代,士大夫貴族們結婚,可不隻是娶一個妹子那麽簡單的。


    正常來說,一般嫁過去一個女兒,就得陪嫁過去一堆的姐姐妹妹。


    所以,小姨子的屁股在如今基本上是姐夫的……


    而且,這個習俗也非常符合公羊學派的主張。


    所謂:媵者何?諸侯娶一國而二國往媵之,以侄娣從;侄者何?兄之子也;娣者何?弟也。諸侯一聘九女!


    此番霍光續弦,其實也是依附於這個理論的。


    按照公羊學派的滕昏製度,一個士大夫終生隻結一次婚。


    若原配亡故,就從滕妻裏選一人,續為正妻。


    但問題是——這次續弦的這位霍夫人,隻是霍光原配的陪嫁侍女。


    在她之上,還有好幾個東閭氏的滕妻還活著呢。


    講道理,怎麽輪都輪不到她的。


    但偏偏霍光在東閭夫人去世後,選了好幾年後卻選了她。


    這其中恐怕上演了無數次宮心計和宮鬥大戲。


    這位新晉的準霍夫人的手腕和心機,自然不能小覷。


    陪嫁侍女逆襲成為正妻,可比後世的小三逆襲成正宮的事情更罕見、少見。


    因為,她需要搞定的可不止是一個霍光。


    她還得讓娘家人——也就是東閭家族承認,她也有資格!


    這可比登天還難。


    是故,在漢季類似的例子少得可憐。


    這位霍夫人的手段和心機自不用說!


    不過,這和張越沒有半毛錢關係。


    要不是他偶爾聽見了下麵的宦官的議論,他甚至都還不知道這些八卦呢。


    範明友領著張越和袁常,穿過霍府的閣樓庭院,進了一間客居,拜道:「陋室多簡,還望明公擔待,明公有所要求,盡管吩咐左右下人,若找待不周,望請恕罪!」


    說著就再拜三拜,才敢起身,恭身後退。


    張越帶著袁常,走進那客居,抬頭打量了一番這房間的布局。


    很顯然,這個客房霍家花了許多心思,做了許多準備。


    所有的器皿都是全新的,連地板都已經被換了一次。


    房中左右兩側,侍立著幾個俏麗的美少女,年紀基本都在十六七歲左右,人人俏臉含春,一副予取予求的神態。


    張越見著也是嘖嘖稱奇,在心裏麵更是感慨萬千。


    這霍光這次昏禮,恐怕僅僅是在招待客人方麵的花費就是千萬以上了。


    霍氏之富,可見一斑!


    「老師請上座……」袁常卻是開始了履行自己的弟子職責,將房中上首的坐席,擦的幹幹淨淨,才來到張越身邊恭拜著。


    作為首富之子,他這些日子來,一直都在接受嚴格的名士弟子訓練,他爹為了讓他能坐穩那個張氏門徒的位置可謂是煞費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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