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曦仁也不太確定趙曦月是否有聽到自己同趙曦雲的那番爭吵,神色間還是透了些許尷尬,道:「五皇妹過譽了,不過是為父皇排憂罷了。」


    「四皇兄能有為父皇排憂的心便是及了不起的,」趙曦月皺了皺鼻子,說得有幾分俏皮,「你瞧我,不給父皇添亂便是極好的了。」


    她語氣輕快,連帶著趙曦仁也放鬆了許多,便又有了他平素裏溫潤的模樣,淺笑道:「那怎算是添亂,五皇妹彩衣娛親,都是我們這些做皇兄的做不到的。」


    「怎會?聽說四皇兄日前畫了幅春日圖,父皇看了讚不絕口,連上朝時都鮮有發脾氣的時候。」趙曦月笑得眉眼彎彎,「你瞧我便沒這個本事,別說作畫了,我連畫隻王八都不像。」


    旋即又有些赧然道:「用詞不雅,叫四皇兄笑話了。」


    趙曦仁輕笑一聲,眉宇間籠了一層若有似無的愁緒:「為兄倒是羨慕五皇妹能這樣逍遙自在地活著。」


    趙曦月望了他一眼,試探道:「四皇兄可是有什麽心煩的事兒?左右我是個閑人,若是不嫌棄,倒可以說給我聽聽。」


    聞言趙曦仁微怔了一下,他從未想過有人會問他這個問題,更不曾想過問這個問題的人會是趙曦月,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趙曦月隻當自己說錯了話,忙道:「四皇兄若是不想說也無妨的,是康樂逾越了。」


    正當她準備換個話題問一問趙曦雲的情況時,趙曦仁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五皇妹能否轉告六皇弟,」他側目望向趙曦月,臉上的笑容苦澀又無奈,「將來阿雲若是有什麽冒犯他的地方,能否請他網開一麵,至少,留她一條性命。」


    見趙曦月仿佛有些震驚的樣子,他又垂下眼瞼,不緊不慢地說道:「母妃身邊,總要留一個念想才好。」


    他這話裏的意思叫趙曦月莫名覺得有些不安,不由勸慰道:「六皇兄從未想過對四皇姐做什麽,四皇兄不必擔憂。況且還有父皇在,哪裏由得六皇兄行事了。」


    趙曦仁微微一笑,直言道:「我知道五皇妹是個聰明人,很多話無須說得太透。倘若真有那麽一天,貶為庶民也好,送去國寺思過也好,隻要能留下一條命,母妃便也能活了。」


    不等趙曦月接話,又喃喃道:「我說他人不忠不孝,可我亦是個不孝之人,的確沒有指責別人的餘地。」


    這話說得極輕,與其說是說給趙曦月聽的,倒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趙曦月一時無語,她不過是想問問趙曦仁對趙曦雲一事的看法,倒是沒想到會引出這麽一茬——趙曦仁這是在委婉地告訴自己,他無心皇位,甚至不想留在這座皇城之中,他怕自己離開之後,再也沒人能為趙曦雲求情了。


    可他貴為皇子,哪裏是說走就能走的呢。


    在這一瞬間,趙曦月忽然明白了為何在趙曦仁溫和的麵容下,總能瞧見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或許從很早以前,他就已經有了離去的念頭,隻是被什麽東西給絆住了,將他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四皇兄放心,柳妃娘娘同四皇姐的事,我會記在心上的。」趙曦月抬手輕輕拍了拍他放在膝上緊握成拳的手,道,「四皇兄也要為了自己快樂一些才好。」


    趙曦仁隻是笑了笑,沒再說話,可這笑容中所包含的東西,卻重的讓人難受不已。


    哪怕是趙曦月,這會也不由自主地別開的視線,低聲道:「隻是四皇姐同四駙馬的婚事,是不能再留了的。」


    此言一出,趙曦仁便明白了她應當是聽見了自己同趙曦雲爭吵的內容,笑容便愈發苦澀:「為兄明白,如今父皇是看在邊伯侯和鎮國公府的麵子上,這才沒有多做申斥,可若是再鬧下去,父皇必定不會再由著阿雲任性。屆時不光是兩府,隻怕連著母妃都要被連坐。」


    「阿雲說得不錯,鬧到如今的境地,也是我不曾盡到一個該盡的責任。若是當初我能多照看她一番,她未必會至於此。」


    這事倒不是趙曦月能夠評判的了,但她心裏明白,不止趙曦仁,恐怕柳妃心中也是這樣的念頭。唯獨趙曦雲自己,將所有的錯處都歸咎到了他人的身上,不曾想過走到如斯境界,縱使有外因,卻也脫不了她自己的所作所為。


    麵對趙曦月的不置可否,趙曦仁也不多說什麽,起身道:「如今天氣愈發熱了,五皇妹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莫要傷了身子。」就在趙曦月以為他要就此告辭之時,又聽他道,「阿雲平日對你多有怨懟,對不起。」


    趙曦月愣了一下,微笑道:「這話還是讓四皇姐自己來同我說更合適些。」


    趙曦仁目光微暗,明白她這是婉拒了自己的歉意,便也不再多言,同趙曦月告了別之後,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殿下,咱們也回去吧?」見趙曦仁離去,守在亭外的青佩這才進來,卻見趙曦月望著趙曦仁離去的背影發呆,不解道,「您想什麽呢?」


    趙曦月收回目光,笑容清淺:「我在想,其實四皇姐身邊,也有很多不知道怎麽對她好的人。」


    說罷,也不管青佩聽懂了沒有,起身離去了。


    第一百零二章


    「四殿下如今還住在鳳棲宮裏頭, 聽聞四駙馬派人送摺子進宮迎了兩回,都被皇後娘娘給退回去了。」行露一麵給趙曦月染指甲,一麵回稟道, 「邊伯侯府如今由世子妃管著,傳出話來說是身子不適, 誰人都不見,四駙馬這位二叔上門自然也見不著人。四公子又被二位殿下敲打過一回, 如今日日宿在軍中, 同樣是不得見的。就不知道駙馬爺有沒有這個膽子敢到聖上麵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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