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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馳的駿馬嘶的一聲收住腳步,馬車停靠在長江會的大門口。


    葉雲飛跟著沈心月款款走下馬車,晨風徐徐,虯卷的胡須在風中微微顫抖,粗獷黝黑的皮膚仿佛徹底讓他變成了另一個人。


    葉雲飛看著前麵帶路的沈心月纖細的背影,內心頗為詫異,她如此一本正經的緘默而行,絲毫沒有平時古靈精怪的模樣,甚至都不再和自己鬥嘴,一瞬間,葉雲飛感覺自己不再認識她。同時心頭寬慰,或許這個女子在長江會的時候才會如此表現,這也不難理解她把家族幫會利益放到第一位了。


    二人穿堂過室,來到後院一屋前,屋門緊閉,門上雕花玲瓏,靜美別致。


    沈心月輕輕推開房門,對著葉雲飛輕輕頷首,示意入內,葉雲飛欣然會意,步入房內。


    屋內幾乎沒有任何家具,空蕩蕩的屋內擺放著幾把椅子,陽光從窗戶紙中泄露下來,斑駁在地上,明暗糾結,猶顯陰森。


    正對屋子大門方向的椅子上坐著兩個人,兩人年紀都在四十歲左右,一人身著白衣,發髻高聳,三千煩惱絲鋪散在肩旁上,卻顯得格外幹淨利索,另一人是個活生生的大胖子,臃腫鬆散的肥肉堆砌在椅子上,讓人忍不住擔心椅子是否會被壓碎,那胖子就連坐在那裏都寒流之下,氣喘籲籲,不停的用手帕擦拭著額頭的汗珠。


    沈心月步入房內,緩慢關上大門,屋內幽暗更甚,暗淡的光線讓葉雲飛無法看清椅子上二人的表情。


    葉雲飛上前幾步,突然雙目一亮,微微抱拳,對著白衣人道:“沈幫主你好。”


    原來那白衣男子竟然是“袖裏乾坤”沈均丹,隻見他哈哈一笑,然後又瞬間收住笑容,冷靜得如一灘死水,接著用淩厲的目光打量葉雲飛,淡淡道:“葉少俠你好。”


    葉雲飛正感覺到沈均丹的喜怒無常不可琢磨,然後又接觸到了對方犀利淩厲的眼神,一時渾身煩躁不堪,不自覺提升內力反抗,頓覺舒暢。


    就在此時,沈均丹突然離座而起,也不見起用了任何手法,一層白影,轉眼之間已到葉雲飛跟前。


    葉雲飛雙目微沉,臉色沒有絲毫改變,似乎這一切變化都思索當然,接著他就感覺到一條靈蛇般的軟劍直取自己咽喉。那軟劍比之沈心月更快更淩厲更不可琢磨,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葉雲飛進入解劍狀態,忘記自身,眼裏隻有那抖動如蛇的軟劍,抖動的弧線,變化的軌跡,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軟劍越來越近,似乎就在一息之間要割斷葉雲飛的喉嚨,可是葉雲飛依舊紋絲不動,甚至根本沒有將這一劍放在眼裏。


    軟劍抖動,劍尖離葉雲飛喉嚨隻有不到半寸距離,劍光暴漲,劍尖又進幾分。


    此時此刻,葉雲飛就算要避要逃都為時已晚了。突然之間,形勢急轉直下,軟劍嗖的一聲被硬生生的收回。


    一瞬間,白影消退,沈均丹又回到位置上,神色安詳,手臂放在椅子扶手上,似乎剛才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葉雲飛神情自若,淡淡道:“袖裏乾坤的絕技,晚輩算是真正見識了。”


    沈均丹哈哈一笑,用手輕輕整理一下袖口,道:“既然可以看出我此劍沒有殺意,其中的膽識和修為,現今武林後起之秀中,能如此者寥寥可數。”


    葉雲飛暗叫慚愧,剛才完全是拚著膽大和對沈心月的信任,才有不逃避不反擊的決定,當然,對於沈均丹劍勢無殺意的判斷確實也有些許把握,歉然道:“沈幫主抬舉了。我想,沈幫主不隻是為了試一下晚輩的武功那麽簡單吧。”


    沈均丹沉聲道:“你覺得左鳳棠和楊一江如何?”


    葉雲飛不假思索,道:“真漢子。”


    沈均丹微微點頭,道:“葉少俠的評價頗為中肯,可如今他們有了大麻煩,你知道嗎?”


    葉雲飛依稀的把握到了沈均丹的目的,道:“沈幫主請明示,如果可以替他們解決麻煩,晚輩義不容辭。”


    沈均丹含笑住嘴,不再言語,場麵一時冷靜,隻有那無聲的陽光默默的透過窗紙,瀉在地上。


    坐在沈均丹旁邊椅子的胖子突然輕咳一聲,打破了沉靜,緩緩道:“不久前,皇上遇襲,從現場留下的兵器和打鬥痕跡判斷,應該是君子堂所為。”


    葉雲飛不解道:“如果真的要弑君,為什麽還會用本門武功和本門兵器呢?這分明是嫁禍啊。而且,據我所知,皇上遇襲的時候,左鳳棠還應該在四川呢。”


    那胖子不屑一笑,道:“可反過來想,用本門武功是否可以欲蓋彌彰,混淆視聽,反而洗脫嫌疑呢?他在四川,有何證據?就算不是他直接參與,也可以理解成他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據,而故意躲在四川的。”


    葉雲飛一時無語,卻又找不到話來反駁,隻好道:“楊一江呢,他和此時有什麽關係?”


    那胖子用手中的手帕擦了擦胸前汗珠,胸前貼身的衣裳都被汗漬浸濕,道:“楊一江協助左鳳棠逃跑,持武傷人,一樣是滅族之罪。”


    葉雲飛大感無奈,左楊二人分明遭他人陷害,可曆來朝廷的做事風格是抓不到凶手,就一定要抓一個替死鬼,如此看來,左楊二人確實是惹了天大麻煩,正當他思緒萬千的時候,突然又嘴角微翹,淡淡道:“左鳳棠是太子的人,太子怎會見死不救呢?”


    現場所有人的反應都是微微錯愕,那胖子的反應最為明顯,接著哈哈大笑,道:“看來你知道我是誰了。”


    葉雲飛輕輕抱拳,道:“葉雲飛乃山野愚民,草莽之徒,就以江湖禮儀拜見太子了。”


    原來那胖子竟然是當今儲君,大明太子朱高熾,隻見他麵帶微笑,神色溫和,竟然也抱拳回禮,道:“葉少俠器宇軒昂,名不虛傳。我們今日也是以江湖身份會麵,用江湖禮儀,更和身份。”


    葉雲飛想不到這個體態臃腫的太子居然沒有半點架子,他剛才故意用江湖禮儀問候,就是想試探一番對方脾氣,如果朱高熾因此而麵色不悅,那麽他將會立刻轉身離去,當然,現在的情況完全不是那樣的,道:“太子既然今天找我來,一定有可以替左鳳棠和楊一江洗清嫌疑的線索了。”


    朱高熾微微點頭,道:“雖然現場留下的兵器和打鬥痕跡,都指向君子堂,但我從現場留下的一片撕碎的衣服上發現了其他線索,或許對我們有幫助。”說完從袖子裏拿出一個錦盒,遞給葉雲飛。


    葉雲飛打開錦盒,裏麵是一張手掌大小的黑布,材質細膩光滑,葉雲飛伸指輕輕夾起,放在鼻尖輕輕一聞,淡淡幽香,道:“材質如此細膩,應該是應天比較大的綢緞莊才會有的,其實最特別的就是這香味,這是一種我從未聞過的香味,太特別了,雖然很淡。”


    朱高熾讚歎道:“葉少俠每一句話都說到了點子上了。這布來自應天最大的綢緞莊,祥和綢緞,我已經派人去追查了,應該會有消息的。至於這黑布上的香味,一般人是不易察覺的,我最大的優點就是嗅覺靈敏,常常為此自豪,想不到葉少俠輕輕一嗅,就發現其中端倪了。”


    葉雲飛知道自己自從進入先天無極後,聽覺嗅覺乃至靈覺都有大幅度提升,卻想不到朱高熾如此自謙,同時好奇道,既然朱高熾是一個如此溫和的人,為何得不到朱棣的喜歡呢。


    葉雲飛無暇多想,合上錦盒,遞給朱高熾,道:“太子現在有左兄楊兄的消息嗎?”


    朱高熾目光一沉,道:“其實他們一直躲在一個很舒適的環境,隻是不方便顯身罷了。”


    葉雲飛心道,左鳳棠和楊一江如果落入紀綱或者是朱高煦的手中,對朱高熾的打擊不言而喻,既然不能洗脫嫌疑,還不如舒舒服服的躲起來,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同時懸在心頭的石頭終於落下,道:“我想見見他們好嗎?”


    朱高熾點頭道:“理應如此。”


    葉雲飛突然燦爛一笑,怪叫一聲,轉過頭去看著沈心月,道:“沈公子有沒有興趣一起去見見左先生呢?”說到“左先生”三個字的時候,故意將音調拖得很長。


    沈心月麵帶微笑,並不示弱,道:“葉少俠現在易容喬裝了,隻怕左先生和楊先生並不易夠認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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