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芙攥緊手心,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蒼白小臉浮起怔鬆,自嘲一笑,「祁硯之,被抓的是我,你卻懷疑到了我頭上來嗎?」


    女子麵上的神情不似作假,祁硯之看著她,忽然微眯眼眸,目光流露審視。


    他是冷血動物,狠戾無情,什麽事情都以理智判斷,不加感情,宛如一個沒有正常情感的死物。


    因此,當謝芙被擄走時,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外來的刺客,而是北晏皇宮中出了內鬼。


    而在與賊人的交鋒中,他察覺到謝芙狀態不對,那賊人在與他打鬥中也竟然依舊護著她,再加上身形年輕,他便懷疑到了木懷卿身上。再加上謝芙適才醒來時,第一句竟然問的竟然是那賊人的情況,他便更加確定了賊人的身份,隻是還沒有下論斷罷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冷眼旁觀,不帶感情分析得出來的。


    可如今,隻有謝芙的反應出了他意料之外。


    她的模樣不似作假。


    難道,她當真隻是被擄走了嗎?


    祁硯之眉心皺起,望著不遠處的纖弱身影。


    這麽多年,他習慣了冷情冷性處事,如今第一次,有人不是為了利益接近他,他難以接受。


    正想到這裏,耳邊忽然聽到女子痛苦的聲音,他手上一僵,旋即便看見謝芙捂著傷口,小臉蒼白至極,額邊的幾許碎發被汗水浸濕,淩亂地貼在頰邊。


    她很痛苦。


    祁硯之終於站不住,他人高腿長,幾步便走到了床榻邊。


    他看著她痛苦的模樣,傷口竟滲出血跡,轉身要走,「孤去叫太醫。」


    「別……」


    祁硯之沒能走成,他的衣擺被一雙手輕輕拉住,步伐一頓,竟是再邁不出一步。


    謝芙氣若遊絲,小臉沒有血色,勉強保持著清醒。


    她不是作假,胸口的傷口適才動作中不小心又崩裂了些,痛得她受不住,拚命壓抑著才能勉強撐住,但現在祁硯之還不能走,她適才好不容易讓祁硯之打消了些懷疑,要好好藉助這個機會進一步獲取他的信任。


    這是最好的機會了。


    謝芙呼吸都不敢太重,「不用叫太醫。」


    頓了好久,她用力閉了閉眼,勉強看著眼前的那道身影,清冷的眼眸流露希冀,說道:「阿辭,你留下來陪陪我,好不好?」


    她裝出意識混沌的模樣,又喚出了當年的那個名字。


    祁硯之呼吸略重,聽到她這句話的一瞬間,他竟覺得渾身血液都開始倒流,冰涼手心灼燙。


    她低低地喚他,也是第一次如此柔軟懇切地對他說話。


    她從沒有對他這般小女兒情態過……她總是清冷孤傲,疏離淡漠的,甚至對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將他骨血都剜得支離破碎。


    可此刻,聽到她哀求的聲音,祁硯之隻覺得腳下沉重如千鈞,回過頭,一雙鳳眸複雜深暗,看向拉住自己衣擺的女子。


    謝芙等了片刻,都沒等來祁硯之的回應,不禁有些忐忑。


    這個名字,難道不奏效了嗎?他為什麽不說話?


    她在祁硯之看不見的角度咬了下唇,無力暈眩的感覺重又襲來,她再沒力氣抓住那衣擺,手上緩緩鬆開,竟是要暈過去了。


    祁硯之驚醒過來。


    他動作很快,一把將她撐住不讓她倒下,讓她靠在他懷裏。


    「你狀態很不好,孤去叫太醫。」祁硯之打量了下她的臉色,眉眼皺起,作勢要扶著她躺下。


    「不要!」謝芙害怕他離開,胡亂抓住他衣裳,將腦袋埋進他懷裏,竟是如何也不鬆手,一時間想不到什麽可以說,隻胡謅道,「我不要見他們。」


    祁硯之沒有說話,卻當真依她的話,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了。


    懷中的人兒緊緊抓著自己,一副十分依賴的模樣,祁硯之呼吸微重,低聲道:「可是你的傷很重。」


    謝芙靠著他的胸口,緩了片刻,待傷口的那陣疼痛淡去,才覺得神智清明一些。


    她想了想,挑從前的事情講,聲音懨懨,「當年我這麽說,你也不讓我去。」


    祁硯之手中一僵。


    她話音落下,記憶旋即紛至遝來,腦海深處的畫麵出現。


    少年渾身血跡傷痕,躺在雜亂的草叢中,那道聲音喋喋不休,「你的傷很重,會死的呀,我給你去叫人吧……」


    那少年幾乎快要陷入昏迷,聞言忽然掙紮著起身撲過去,抓住女孩子的手,聲音狠戾至極:「不許去。」


    ……


    營帳中燭火明滅,暈出昏暗的光線,祁硯之道:「好,孤不去。」


    謝芙隻覺得每一次呼吸都牽拉著胸口的疼痛,她勉強彎唇一笑,輕聲說:「這算不算……」咳了聲,才道,「我們的小秘密?」


    話音落下,許久男人都沒有說話,她疑惑抬眼看去,卻見祁硯之鳳眸深沉,靜靜凝視著她。


    她登時心虛,難道方才的話說過頭了?


    正要開口說些什麽挽救一下,便聽祁硯之開口,道,「算是。」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冷眼諷刺她的自以為是,漫不經心地承認下來。


    謝芙略放下心,暗中舒了口氣,察覺到祁硯之此刻語氣低沉平緩,應是心情沒有很壞。


    她決定再加一記。


    斟酌了下語言,謝芙盡力忽略掉傷口的疼痛,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頸,在他有些僵硬的動作下,傾身過去,蜻蜓點水地吻了下他的喉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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