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 在她驚懼憎恨的目光注視下, 他的唇邊忽然勾起了極冷淡的笑意。


    他居然在笑。怎麽有人被打了還會笑得出來?還笑得宛如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個場麵極為可怕, 讓她光看著便不寒而慄,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蛇蜿蜒爬上皮膚,那冰涼滑膩的觸感,登時讓她恐懼得恨不得逃離。


    「謝芙……」


    祁硯之用指腹拭去唇角血跡,啞著嗓音慢慢說了一句,「你可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


    他唇邊的笑意絲毫不達眼底。


    望著她的眼中帶著深濃的狠厲。


    祁硯之忽然覺得很可笑。


    他聽聞她暈倒,趕赴過來,在她床榻邊一坐便是半天,親自看著宮女照顧她,一切事務都不容有誤,他從來沒對人這樣過。


    而她呢?


    她醒過來,第一件事是揚手甩他一巴掌。


    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掌摑他。


    她把他這個北晏的君王當什麽?當用之及來揮之即去,不高興便動手打的玩意嗎?


    謝芙僵坐在那兒,望著他。


    方才她一巴掌切切實實地打下去,手立即感覺到了疼痛,可想而知自己適才用了多大力氣。


    女子潑墨似的長髮散在身前,身上的衣物已經被換過,荼白衣裳勾勒出瘦削的肩頭,是秋江寒月般清冷的美人。


    隻是此刻麵色蒼白,還未完全回過神來。


    祁硯之深吸口氣,忽然沉聲道:「都滾出去!」


    王上每一個字音都蘊著徹骨的怒火,營帳裏的宮女太監反應過來,連忙戰戰兢兢地行完禮出去,徐屏應了聲是,默默嘆了口氣,也退了出去。


    轉眼後營帳中隻剩下他們二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謝芙也逐漸從適才的夢魘中清醒過來,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麽,一時間心中隻剩下一句話。


    她打了祁硯之!


    但謝芙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有求饒,打了便是打了,她不後悔,自然也甘願承受他的怒火。


    他會怎麽做?打回來,還是殺了她?


    無所謂了。


    見女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冽地望著自己,手下攥緊了身上的薄被,祁硯之低低笑了下,忽然道:「孤是不是太寵你了?」


    若要賜死她謝芙,不過他一句話的事情。


    得享榮華富貴還是卑微入泥,全在於他的喜怒。


    他若不喜,不捧著她,她謝芙在北晏算什麽?


    這般望去,男人俊美白皙的麵容上一抹紅痕突兀,謝芙看得心頭直跳,澈淨眼眸浮出驚懼,死死壓著心中情緒。


    良久,見男人眸光越來越沉,似怒火漸勝,她也不由害怕起來,往床榻裏退了些許。


    許是她後退的動作刺激到了他,祁硯之忽然欺身過來,攜著怒意覆上她的唇。


    他力道很重,掌下使了很大的勁,壓得她生疼。


    謝芙心中還殘存著夢魘之中的陰影,被他這番舉動嚇了一跳,心中浮上厭惡,條件反射攥緊手狠狠打了下去,試圖從他的桎梏中掙脫。


    不消片刻,祁硯之悶哼一聲,忽然用力一把將她推開。


    謝芙被推得跌倒在被褥中,青絲淩亂披散在肩頭。


    她勉強用雙手撐著身子起來,紅唇邊染上了幾許鮮明血跡,不過不是她自己的。


    是祁硯之的。


    那雙杏眸蒙上一層水霧,看向祁硯之,像是帶著尖銳倒刺的小獸,渾身戒備,牴觸任何人的靠近。


    口中嚐到了鐵鏽般的血腥味。


    祁硯之也有些狼狽,他鳳眸冷戾,低低笑著,忽然覺得很荒謬。


    多久沒人敢這般對他了?


    祁硯之望向床榻上的女子,壓住心中翻滾著想要衝破束縛的戾氣,站起身。


    「謝芙,你真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他低笑一聲,語氣森冷,「你以為你是誰?不過亡國的俘虜而已,沒有孤的寵愛,你連皇宮裏最低賤最卑微的宮人都不如。」


    「知道若孤把你廢了,你會是什麽下場嗎?」


    被肆意侮辱,被當成雜草一樣踐踏……什麽都有可能,皇宮裏的齷齪事情太多了,被廢棄驅逐的妃子,在偌大的皇宮中什麽都不是,隨便來個人都能將她踩在腳底下。


    祁硯之眼中已然恢復極冷冽的清明。


    隨即,一字一句道:「給孤到營帳外麵跪著。」


    謝芙別開視線,一言不發,慢慢下了床榻。


    她腳上傷口還未完全恢復,走路時還疼著,落地有些踉蹌,隻得一步步往外走去。


    待掀開營帳的簾子走出去,迎麵便對上了徐屏和紙鳶幾人有些愕然的目光。


    謝芙看懂是在問她怎會如此,但她沒有說話,垂眸往前走了幾步。


    紙鳶正要急急上來攙扶她,卻見她轉了個方向,竟然提著裙擺跪下了。


    「美人您……」紙鳶震驚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候,營帳的簾子被一雙修長的手掀開,身著玄色暗繡衣袍,發束銀冠的祁硯之自營帳中出來,宛若神祗的麵容寒冷如冰。


    紙鳶一驚,她不敢多看,立即縮回手,低下頭和其他人一同行禮:「王上。」


    祁硯之掃了四周站著的人一眼,對徐屏道:「沒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讓她起來。」


    徐屏額頭上沁出些汗,彎腰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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