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記了嗎?我也不想讓你死。」


    句芒緊緊繃著嘴唇,他當然還記得,但是……


    「你不怕死嗎?」


    葉泉嘻嘻一笑,朝著句芒眨眨眼睛,他點頭:


    「你都答應我了,不會再留下我,我當然也不會留下你。不過我很怕死的,所以我們一定都要活下來啊!畢竟我還等著你帶金山銀山給我呢!」


    葉泉說得神采飛揚,坐在窗邊的句芒盯著他看了片刻,猛地扭過頭去看天空中平平無奇的月亮,葉泉也順著他的目光去看月亮,他嘆了口氣。


    「其實,我……」


    句芒轉過頭來,黝黑的瞳孔中洶湧著情緒,他不再像往日那麽冷靜自持,反而忽然道:


    「玄冥和我生下來就是一起長大的,後來我們被派來幫助人類,玄冥不想幫助人類,因為不是所有的人類都對我們感激,他們之中有很多人在怪罪我們為什麽不早點來。」


    葉泉挑了挑眉毛,句芒繼續說下去:


    「玄冥想要回家去,我卻相信了人類,幫助他們建設家園,沒有我的幫助玄冥沒有辦法回家去。後來,他就聯合人類,一起奪走了我的力量,將我封印起來。」


    真是夠輕描淡寫的,但字字句句透出的兇險、變故,葉泉隨便一想,就多得數不清了。想要回家的玄冥,跟黎明他見到的瘋子玄冥,是同一隻妖嗎?


    「玄冥想回家,你怎麽不想呢?」


    句芒沉默了一下,塵封的回憶變得那麽模糊,連心情也感受不了多少了。他看著葉泉黑黑的眼睛,又好像想了起來:


    「人類、人間很有趣,我迷失了……我相信了他們。」


    葉泉幾乎能夠想到,肯定是兩隻剛成年不久的小妖,能力出眾,被人類奉為神了,一個隻想著要回去,另一個卻也太善良了想要留下來。


    「那你這麽多年,辛苦了。」


    句芒仿佛看到雨落在地麵,植物向下生根,向上發芽的畫麵。他轉過頭去,掩飾自己有點慌亂的表情,好一會才平靜下來。


    葉泉看著他的背影,又深深嘆了口氣:


    「句芒,現在你可以相信我了。」


    「你放心,我絕對會配得上你的相信。」


    月光將句芒高大的背影剪得很清晰,落在他的肩頭,映出了他兩隻微微發紅的耳朵尖尖。葉泉微微一笑,一人一妖隔了很久都沒說話。


    「你的力量都在玄冥那裏嗎?隻要我們想到辦法,你肯定會恢復的,到時候……」


    「嗯。」


    句芒轉過頭來,目光堅定了許多。葉泉見他這樣,也就一笑,心裏也輕鬆了不少:


    「今天那個老頭,被我套出了不少信息……我覺得對我們找到玄冥,或者是弄清楚我的身世,都會有大幫助。」


    葉泉一直想要梳理的,就是從老頭身上得到的信息。從現在的狀況來看,如果沒有人來阻撓,他很有可能會被老頭迷惑帶到玄冥麵前,作用有二:


    一是讓他用自己的血肉來封印住《聊齋》那本書,二是他本身就是充滿靈力的人肉,吃了一定會大補。


    葉泉忍不住一個哆嗦,他瞪大了眼睛:


    「難不成我現在在大妖麵前,就跟唐僧肉似的,人人都想伸嘴咬一口?」句芒還沒搭理他這跳脫的思維,葉泉立刻很快接道,「那你就是我坐下第一大小弟,孫句芒;這個陶三郎將做沙僧哈哈哈,剛好還有隻大黑馬,刷刷漆勉強能偽裝一下。」


    「是差不多……但也有很大壞處,上次我不是和你說了嗎?」


    像是為了阻止葉泉繼續胡說八道下去,句芒趕緊出言打住了,他立馬轉移話題:


    「那本《聊齋》是我在家裏看過的嗎?」


    葉泉點頭,身子趴到床邊,在桌子上翻找,找出那本破破爛爛、卷邊泛黃的《聊齋》,遞給句芒。


    這書句芒和葉泉都看過,在夢中受到引誘之後,葉泉還再次仔細翻閱過,裏裏外外看了,確認這就是一本很破爛的書。


    「我在書裏找到了陶黃英和辛十四娘、趙駿的故事……沒有誤差,真的像那老頭說的一樣《聊齋》裏麵妖怪都可以被封印在這本書的話,那他們也會被封印進去,這種事,我是絕不可能做的。」


    葉泉根本搞不懂那老頭的腦迴路,句芒卻明白了……恐怕對方千算萬算也沒想到,葉泉是一個這麽重情義的人類,即使是麵對妖物,他的心也從來沒改變過。


    句芒把手上的冊子翻動著,手中放出青芒,在書頁間探尋。見句芒一副眉頭緊皺的模樣,葉泉笑著道:


    「老頭還說不是他選中我的,是天選中我的,我不是凡人……難道我真的不是人類?我的父母、我的奶奶、我的人生,和普通人類一樣沒有什麽區別啊。」


    「要說有什麽區別,那也是遇到你之後,才慢慢有的一些奇遇。」


    句芒把那冊子翻了個遍,搖頭遞給了葉泉,一人一妖說了這麽久,還是沒得出什麽結論,眼見著葉泉已經睏倦地打第二個哈欠了。


    「你先睡吧,今晚我就在外麵。」


    「好吧好吧,你也不要想太多咯。我們老祖宗有句古話『傳到橋頭自然直』,謝謝今晚看著我睡覺,晚安啦!」


    葉泉本以為自己倒下還不會睡著,但想著句芒就在外麵,心裏是一萬個放心,腦子都想不動別的事,幾乎瞬間就陷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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