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融的新雪沿著葉片的脈絡顆顆流動,滴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讓黑門遙夜回想起了烏丸老宅裏,那台苟延殘喘了數百年的老舊水鍾。


    他用屬於禽類纖細的鳥爪漫步於枝椏間,低頭看向了下方,正在露天咖啡廳中辦公的黑川景光。


    這座露天咖啡館由一座花園迷宮改造而成,隱蔽幽靜,而且距離他本體所在的米花綜合醫院不過幾百米,是待命辦公的不二選擇。


    跳下枝頭,小渡鴉在空中滑翔,安穩地落在了男人的右肩上:“蘇格裏德,你在做什麽呢?”


    “上午好,boss。”


    黑川景光熟稔得頭也不抬,從口袋中拿出長期準備好的小袋,倒在掌心。


    粒粒飽滿的核桃、杏仁閃著誘人的光澤,為冬日添上一股堅果特有的香氛,被人工晾曬出的藍莓幹雖在外形上欠缺,卻藏著柔軟甜蜜的內裏,叫鴉食欲大開。


    左手喂著上司,黑川景光右手打字,一目十行地審閱著報告的內容:“我正在和警方上層的成員交涉。要求偏轉這次的輿論,加大您作為名譽顧問特權的同時,將特殊化的個人身份從民眾視野裏淡化。”


    啄開一枚杏仁,黑門遙夜發出滿足的鳴叫,而後點評道:“做的不錯。警視廳這自作聰明的打算,確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在本次伊豆的惡性劫持事件中,由於電視台意外將他最後的通訊內容流出,“公益犧牲者”這一人物立即走紅全國,成為了年餘節慶間必不可少的話題。


    與個人英雄得到的讚揚不同,日本警方此次因執法不當,致使公眾陷入危機的工作遺漏被迅速曝光。諸如《旅遊安全不再保障》《警方特大失職》等標題登上網絡論壇,本就對飆升犯罪率不滿的民眾齊泄怒火,對各個執法係統口誅筆伐。


    在失去公信力,靜岡縣的現任本部長想出來一個絕妙的主意——既然公眾說警察沒用,那把這位英勇就義的黑門先生拉到警方這邊不就行了!


    於是,在完全沒有征得當事人同意的情況下,靜岡縣警察本部發表了嘉獎“黑門顧問”的宣告,大意如下:


    1.黑門先生是我們警察特別聘請的谘詢顧問,不是外人;


    2.這些年,做出同樣壯舉的警員們還有這些人(附上名單),他們都為公眾犧牲了許多;


    3.為了嘉獎他們無私奉獻的精神,警方將授予其證書和獎章,並提供一切所需的醫療援助和經濟補償。


    簡而言之,就是用集體的業績掩飾個體,將功勞轉化成警察集團的業績。作為代價,警方今後也會給黑門遙夜多行方便。


    想起這件事,黑門遙夜不滿地銳鳴了幾聲,又銜起一粒果幹:“等風頭過去後,一定要把網絡上流傳的照片刪除幹淨哦!”


    別以為他不知道,波本正在借著這股風頭,倡導提高警察部門的因公負傷待遇。蘇格裏德這家夥更過分,直接利用組織資源給該方案開後門!


    作為以公謀私的代價,黑門遙夜決定小小嚇唬他一次:“回日本這麽久,你應該已經找到當年出賣自己的公安上司了吧?對他的複仇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


    腳下的身軀明顯一震,黑川景光抬起頭,蔚藍的貓眼中幾乎要刻印著忠誠:“是的,我已經查清他的身份了。不過為了您的利益,我絕不會擅自行動。”


    雖然“黑門遙夜”對待下屬,一直是隨意溫和的包容作態,但那也隻限於對自己人。


    身為前臥底,黑川景光被複活後可是由那位先生親自執掌,在經曆了為期一百天的“培訓課程”後,才被接納,冠上了“黑”的姓氏。


    那段如同地獄般的經曆,在人體自我保護機製的作用下已經模糊不清,但他仍能在午夜夢回的淋漓冷汗之間,感受到骨髓深處記憶下的幻痛。


    黑門遙夜揮揮翅膀,示意這個呆呆的秘書回神:“想殺就殺唄!反正是組織扶持上去的一個傀儡,到時候再捧幾個上去就行了。”


    說著,渡鴉撇過腦袋,又啄食起一塊果幹,口齒不清地命令道:“我給你三個月的期限,殺了他。”


    “遵命。”交代完工作,黑川景光盯著加餐正歡的上司,無奈開口,“您來找我是有事要吩咐嗎?”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


    灰白色的圓眼眨了眨,從堅果的誘惑中脫離:“就是主治醫生在我的水裏加了安眠藥,我的本體已經睡死了,需要你在他動手前去救駕。”


    黑川景光沉默了片刻:您管這叫小事?雖然對永生者而言也確實不算什麽,但...


    “皮斯科昨天頻繁查看過黑門遙夜的檔案,您還是小心為妙。”


    小渡鴉輕盈一躍,落在筆記本顯示的瀏覽記錄前,隨意掃了幾眼便梳理起了羽毛。


    看他的態度,黑川景光都以為此事無須在意,卻不想黑門遙夜開口一句暴擊:“皮斯科發現我了。”


    他一根根啄開羽毛的紋路,穩重得似乎早有預謀,卻又神秘得令人無法確信。


    “看來他,或者組織裏的那些‘元老’們,終於熬不住了。”烏鴉抬起頭,用深邃而空洞的小眼睛看向遠方,“雖然我曾明確下令,禁止組織成員們以任何方式記錄下有關boss的情報,但願意遵守的人又有多少呢?”


    “身居黑暗中的人,都更傾向於牢記違反規則帶來的甜頭,而忘記與之對應的責罰。”


    黑川景光對組織內部的事務不作評價,隻是履行好如今的本職:“請您下達對應的指示。”


    “告訴皮斯科,這是組織對他最後的托付。”渡鴉搖晃著腦袋,笨拙地從資料庫中調出一份人員資料,“在半個月之後的導演追思會上,現場鏟除掉留下了羽毛的吞口重彥。”


    “作為他辛苦操勞的褒獎,皮斯科酒將永遠珍藏在我的酒窖中。”


    不等景光回複,漆黑的渡鴉扇動起華美的翅膀,在天際的雲朵間回旋。


    哇、哇、哇!


    黑川景光回過神,右手撫肩,緩緩鞠躬行禮:“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葬禮將如期舉行。”


    三聲鳴叫,是標識領地的訊息,也是烏鴉哀悼同伴的喪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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