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霜想了想,自己從手中的餅幹袋中取出兩塊吃了。然後,把還剩下的大半袋餅幹放在中間的桌子上,對那個女人說道,


    “這袋餅幹我吃了一點,如果不嫌棄的話,就給孩子吃吧。”


    防人之心不可無。


    現在自己當著車廂裏旁人的麵吃了同一袋裏的餅幹,要是小女孩後麵真有什麽事情,也怪不到她頭上了吧。況且,旁邊的都是證人呢。


    “不嫌棄!不嫌棄!”那女人連聲說道。


    然後,她拿起桌上的餅幹,對小女孩道,“吃吧!這位大妹子不但人長得好,心眼也好。讓讓,你可得好好謝謝這位好心人哦。”


    小女孩看了一眼秦小霜,可能想說謝謝。可是又好像不想聽那女人的話,她動了下唇,就低頭拿起來了桌上的餅幹袋,坐在秦小霜的身邊,默默地吃起餅幹來。


    秦小霜看這小女孩乖巧,人又長得這麽可愛,心裏不由更加喜歡。


    “沒事!不用謝!”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呀?”


    小女孩聽到秦小霜問她,就用右手在秦小霜的手心寫字。


    同一時間,對麵的女人替她答道,“叫讓讓。”


    讓讓?哪有人這麽取名字的?


    秦小霜正思索這個奇怪的名字,發現小女孩在她手中寫下的是一個“冉”字,而不是“讓”字。


    冉冉?


    秦小霜的腦子裏瞬間想起了一位不太出名的宋人毛滂《清平樂》中的那句“冉冉梅花暖”。


    現在她恰好記起了這一句,是因為上午火車經過一片山林的時候,那漫山的梅花開得很是鮮豔。


    讓秦小霜不禁心生向往。


    她又不禁想象若是等到春天來了,朵朵梅花在溫暖的春風中緩緩綻放。那情景該是這世上最美的景致吧。


    而“冉冉梅花暖”正是這一美景的寫照。


    當然,若是誰能用“冉冉”兩個字取名字,那肯定是一個特別有文化的人。


    若是再配上梅姓,那簡直是絕配了。


    同時,秦小霜也有些驚訝,這小女孩看著才不過五六歲,比自家小妹秦小藝還要小一點。


    可她怎麽會寫字呢?並且還能寫下筆畫不少的字。


    她又看向對麵坐著的女人。


    她發現這個女人長得十分普通,膚色發暗,身上穿的衣服是農村常見的那種土藍色粗布料。雖然秦小霜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可是這女人的麵相和渾身的氣質,甚至可以說有點粗鄙,還透著隱隱的凶惡。


    讓人心裏莫名的不適。


    這樣的女人,若是說與自己跟前的這個精致漂亮的小女孩是母女,她第一反應肯定是不像!根本不像!


    更不用說,這樣的女人會取出“冉冉”這個特有文藝範兒的名字。


    秦小霜估計,對麵的這個女人,可能連“冉冉”這兩個字怎麽寫都不知道吧?


    小女孩坐在秦小霜身邊的時候,秦小霜不經意間發現這樣的下雪天,小女孩身上的衣服還很單薄。


    除了外麵那件有好幾個補丁的舊外衣,裏麵的絨衣又大又破。像是別的大孩子穿破了丟掉後又被人撿回來再套在這個小女孩身上的。


    而她露出來的手臂上還有好幾處青紫的傷痕。


    什麽樣的人才會舍得對這樣可愛的小姑娘下狠手啊?


    秦小霜忍不住心疼起來。


    心中又不禁疑竇叢生。


    在秦小霜皺眉沉思的時候,沒發現對麵的女人正仔細地打量著她。


    她把秦小霜的臉蛋端詳半晌,眼裏流露出驚豔之色。


    見秦小霜的目光一直落在身邊的小女孩身上,就猶豫著開口道,


    “唉!我這孩子真是命苦啊!前兩年,他爸生病早早拋下我們娘倆走了。家裏公公婆婆見我隻生了一個丫頭片子,也不想管我們死活。”


    “我就想著,不管怎麽樣,我家讓讓既然還有我這個當娘的,我也會好好把她疼著養大的。”


    “可是……唉……”


    她說完,又欲言又止。


    “哎!大妹子!可是怎麽了?是不是你們又遇到啥難事了?”


    站在過道旁邊的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趕緊接話道。


    “唉!這位大哥!我們娘倆真的遇到難事了!一年前,我家讓讓在醫院檢查出了先天性心髒病!得找大醫院做大手術才能救命!”


    “啊!這孩子看著好好的,沒想到……”


    那搭腔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正坐在秦小霜身邊乖巧吃餅幹的小女孩。


    “可不是!誰能想到呢!”那女人哽咽道。


    “那你們現在是要去哪兒?這火車可是開往滬上的。”


    “大哥!我們就是要去滬上。老家醫生說,孩子再不做手術,可能活不過半年了!嗚嗚!”


    那女人好像一下子悲傷到不能自已了,開始抹眼淚。


    那中年男人趕緊安慰她,“哎!大妹子!你先別哭!孩子要去滬上做手術,可是要花大錢的,現在你們錢湊夠了嗎?”


    同一車廂裏,前後幾排座位的人,都在聽著這女人和中年男人的對話,聽到這裏,也都關心地看向正傷心抹眼淚的女人。


    “哪兒夠!就是把我賣了,也不夠啊!真讓人焦心啊!我真想把自己切成塊塊去賣了!如果不是我還要照顧我家讓讓,我也想跳河淹死算了!”


    旁邊幾人聽到她嘴裏說出對自己這麽狠的話,都不禁勸道,


    “哦!妹子!你可不能這麽想!你可不要想不開!”


    “啊!可千萬不要想不開!”


    “也是!妹子!辦法肯定是有的。”那最先搭話的中年男人說道,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二十塊錢,遞給抹眼淚的女人,


    “妹子!我這點錢不多!但你也不要嫌棄!咱們慢慢湊!火車上總會有好心人的,一人湊一點,總會好一點!”


    他說完,還不忘朝周圍的人看一圈。


    眾人看他那樣,都很自覺地掏出幾塊、十塊、二十塊出來,紛紛遞到一臉悲傷的女人手上。


    “大妹子!先拿著,錢不夠,慢慢湊吧。”


    “大姐,我這兒有十二塊,都湊給你。”


    “阿姨!我有五塊錢,都給你吧。”


    ……


    不一會兒,那女人的懷裏,就堆了數額不等的鈔票了。


    “謝謝!謝謝各位好心人!謝謝!”


    那女人一邊收錢,一邊向剛才給她錢的人道謝。


    最先搭話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那女人,又看一眼始終沒吭聲的秦小霜和靠窗邊的儒雅大爺,在後麵一排的位置上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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