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華今年已經二十六了,在村小學代課幾年,一直沒有希望轉正。


    這些年,她的婚事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有正式工作的看不上她,嫌她隻是代課老師,長得又不出眾;泥腿子莊稼漢不嫌她,可她又瞧不上。


    年齡一年年地挑大了,家中父母現在無論什麽條件的男人都想介紹給她!


    這次國慶假期,他們真的給她搜羅來一個男人,讓她回去相看。


    不是她誠心騙秦大勳的。


    兩老說這次相看的男人有正式工作,在北方一個煤礦上班。三十五歲,老婆前兩年病死了,留下一個女兒。


    去年煤礦上出了事故,這男人腿上落下點小毛病,走路有點瘸。單位照顧他,就給調了一個不用下礦坑的工作,改做收發了。每天隻坐著喝喝茶,發發信件就行了,和坐辦公室一樣輕鬆。


    “這麽好的對象!千萬別錯過了。閨女,你嫁過去後生下兒子,將來還可以有頂替名額上班!”


    幾天前,老母親在電話中催她國慶節假期一定記得回去相親。


    這幾天,楊春華一想起那個黑瘦的男人瘸著腿的模樣,心裏就發怵。


    再回頭看看相貌堂堂、出手大方、渾身充滿成熟男人魅力的秦大勳秦老板,她的心一次又一次搖擺不定。


    嫁給那個瘸腿男人,還不如做秦老板的女人呢。


    賭一把吧!隻要拿下秦大勳,還怕爭不過他家裏那老女人嗎?


    尤其還是沒有文化、沒有思想見識的老女人。


    原計劃著,隻要今晚兩人在這城裏招待所住一晚,事情就成了。


    沒想到,她被拒絕得如此幹脆。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麵對一個年輕女人的投懷送抱,為什麽還能經受得住誘惑?


    她想不明白這個。


    天色太晚了,楊春華隻得在這家招待所辦理了入住登記。


    不管怎麽,先住一晚再說吧。


    *


    已經快晚上九點了。


    秦大勳開著他那輛東風貨車往回趕路。


    城裏有路燈,路上看得還很清晰。到了城外,路上一片漆黑,雖然有車前燈照著,開車也得小心謹慎。


    秦大勳麵無表情地盯著前方,一雙大手穩穩地握著方向盤。


    這麽晚了,他還沒吃晚飯。既然知道那小楊老師有那樣的心思,他就不會再跟她一起吃飯了。雖然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他也顧不上去找吃的。


    餓一餓也沒什麽,以前在部隊野外訓練,一整天吃不上飯的情況時有發生。


    他得趕快回家,媳婦兒和閨女們都在家裏等著他。


    這麽多年,除了偶有工作所需,他從未在外麵過夜。無論多晚,媳婦兒都會等他。


    秦大勳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年輕時,沒有女人敢到他麵前來耍猴;沒想到,如今都已經四十多了,卻被一個年輕女娃給耍弄了。


    他想起今天這小楊老師的行徑,眼裏的寒氣就不禁冒了出來。


    快中午了,楊春華說請秦大勳送她回龍坎鎮。


    秦大勳把她送到龍坎鎮後,她卻不下車。


    “秦大哥,能不能請你帶我去一趟城裏啊?我好久沒回家了,想買些好一點的東西給爸媽。”


    秦大勳很意外。看她一眼,看她一副柔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模樣。


    想了想這小楊老師也挺孝順,就帶她在龍坎鎮吃了午飯。下午反正沒啥要緊的事情,他就開了三個多小時的車把她送到城裏。


    她在城裏逛大商場,逛了兩個多小時。選好了東西和幾件衣服,就是不走。


    一問,才說,“秦大哥,我忘了帶錢,怎麽辦?能不能先借給我,等回去再還你。”


    秦大勳不疑有他,以為這位比自家大閨女大不了幾歲的姑娘,年輕忘性大,就爽快替她付了錢。


    大包小包提上車,秦大勳準備開車送她回龍坎鎮。


    楊春華坐在車上,哭得稀裏嘩啦。


    以前從未有姑娘家在秦大勳的麵前哭得這麽狠,他手足無措。


    “楊老師,怎麽啦?有啥事?說出來,我幫你解決。”


    “秦大哥,我不想回龍坎鎮了。”楊春華抽抽搭搭。


    “怎麽啦?”


    “實話告訴你吧。秦大哥!我家裏想讓我嫁一個瘸腿死了老婆的男人,讓我回去相親。嗚嗚!我不想嫁給那個男人!”


    楊春華紅腫了兩眼,淚眼婆娑地望著秦大勳。


    秦大勳沒想到學校的老師也會遇到被家裏逼婚的困境,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要不?讓家裏拒了?再找一個好的就是了。”


    男人關懷的話語,和近在咫尺的散發著男子氣息的強健體魄,讓楊春華芳心亂跳。


    她一下子抱住了男人寬厚結實的胸膛,“秦大哥,嗚嗚,我就跟了你吧。我好喜歡你!”


    秦大勳被她突然這一抱震住了。


    出於條件反射,一把扯開她。除了媳婦兒,他一向不喜歡別的女人的觸碰。


    “你說什麽!小楊老師!別亂說!”


    秦大勳震驚道。


    “秦大哥!我真的喜歡你!”


    楊春華又要去抱他,被他眼疾手快擋開了。


    “楊……楊老師,請自重!這是不可能的。我早就結婚了,我有媳婦兒。”


    “沒關係的,秦大哥,我不在乎。我隻想跟你在一起。”


    楊春華兩眼楚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她相信是個男人都會動心。


    有個情深意切的姑娘願意跟著他,還不要求名分,這樣的好事,哪個男人會拒絕啊?


    “小……小楊老師!你冷靜點。這是不可能的!再說我也不喜歡你!”


    秦大勳慌忙打開車門,跳下車。


    沒想到,好心勸人,火卻燒到自己身上來了。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秦大勳懊惱地去附近小店裏買了一包煙,抽兩根煙讓自己緩一緩。


    想一想都後怕。剛才這一幕若是被媳婦兒知道了,他秦大勳縱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讓那楊老師在車上自己冷靜一下,要不要回龍坎鎮去。


    又想站起來,一走了之。這小楊老師的事,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自己這是自討苦吃。


    糾結了幾秒鍾,終是沒有走。畢竟,車是自己的,還得開回去。


    秦大勳蹲在路邊,地上的煙蒂都丟了七八個了。楊春華坐在車上,還沒動靜。


    他隻好拉開車門,又上車去。


    “楊老師!你想好沒有?還是回龍坎鎮去?”


    楊春華抬起紅腫的眼皮,眼裏滿是怨怒。


    “不回去!打死都不回去!”


    “那我們馬上回搽耳村去。”秦大勳發動車子,準備出發。


    “學校才剛放假,我還不想回去。”楊春華扯住秦大勳的袖子,脈脈看著他,“秦大哥,要不,我們今天就找個招待所,住一晚?”


    這會兒,秦大勳警覺起來,“如果你實在不想走,就自己去找個招待所住下吧。我得走了。”


    然後,開著車,找到一家附近的招待所,把楊春華從車上拉了下來,連同她的大包小包。


    任憑她怎麽糾纏,秦大勳也沒答應她一同住下來。


    最後借給她五十塊,讓她住招待所,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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