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臨川伸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把還沾有水漬的短發往後梳去,讓手掌無意識地劃過短硬的發茬。


    白天裏冷硬的眉眼,此時在床頭燈淡淡光線下柔和了下來,一雙黑眸靜靜看著信封的時候,不經意間流露出別人窺見不到的溫柔神情。


    信封上是瞿臨川很熟悉的秦小霜的墨色鋼筆字跡,纖細秀氣,又帶著一點剛勁。


    瞿臨川完全想象得出她認真寫字的樣子,就像以前經常見到的那樣。


    白皙柔嫩的手掌緊緊握住鋼筆,一筆一劃之間,纖細的腕兒因為發力,繃成有力的樣子。長長的濃黑的睫毛,扇子似的垂下來,半遮住了裏麵潤澤瑩光流動的大大的黑眼珠兒。小巧翹起的鼻子,好像也在用力,兩個鼻孔都張得比平時圓了一些。


    如果,這還不算明顯的話,那她小嘴緊抿,唇角都得用力繃著。好像嘴巴都在幫著一起用力寫字一樣。


    小時候,秦小霜寫字,為了增加寫字的氣勢,兩個張圓的小鼻孔裏還會發出哼哼聲音。仿佛秋天地裏偷吃紅薯的老鼠,一時得意忘形了,弄得喳喳作聲。


    想起那些兒時青蔥歲月,瞿臨川忍不住咧開唇角,笑了笑。


    小時候,小霜丫頭寫字時雖然氣勢足了些,字也是真寫得不錯。


    想到昨晚給她寫的信還沒寄出去,瞿臨川小心撕開信封。


    不知道,這次丫頭主動先寫信,寫了什麽。


    等會兒看完信,可以再補充一點,明天再寄出去吧。


    瞿臨川展開信紙,掃了一眼,寫得也不多,就滿滿一頁紙。


    開頭就洋溢著喜悅:


    臨川哥,


    你想我了嗎?


    我可想你了。


    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你。


    ……


    然後,寫了最近學校裏的學習生活。雖然緊張,卻樂在其中。字裏行間都透著朝氣。


    又寫了同宿舍裏的姑娘們老是晚間就寢後討論秦小霜的哥哥。她雖然沒參與討論,心裏卻美得不行,誰叫這麽好看的哥哥已經被她私藏了呢。


    最後,才興奮地提到,前幾天的入學模擬考試,她考得不錯,複讀班裏排名十七。陳老師找她談話,說這水平明年上大學錄取線沒問題。


    她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要努力拚一年,明年爭取考滬上最好的大學。


    末了,還不忘問他。


    臨川哥,我厲害不厲害?


    ——


    厲害不厲害?當然很厲害了。


    自己以後的小媳婦兒這麽厲害,瞿臨川的心底升起與有榮焉的自豪感。


    如果以小霜丫頭的實力,今年高考本就應該過錄取線,多努力一年,考一個比較理想的大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這一點,瞿臨川沒有感到意外。好像秦小霜的優秀,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過,秦小霜的開心勁兒,瞿臨川透出紙張,仿佛都能感受到。


    瞿臨川嘴角噙著笑,把她的信從頭到尾又看了兩遍。


    小霜丫頭真的很想他了?


    應該是真的想他了。


    這丫頭從小不在他麵前撒謊。


    想到秦小霜在信裏得意洋洋地問,她厲害不厲害?


    那模樣,絕對像家裏翹尾巴的貓兒。


    瞿臨川想了想,就把昨晚寫好還沒寄出去的信,從兜裏拿出來,在信的末尾又加了兩句。


    我的小霜,一向是最聰明、最厲害的!加油!


    但學習累,也要保重身體,注意安全!課餘就不要和同學外出閑逛了,尤其是男同學。


    寫了這兩句,他輕皺了下眉頭,眼裏有淡淡的擔憂。


    他的小媳婦兒,像一朵嬌豔欲滴的花兒,越來越惹眼了。


    他不希望柳三寶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在秦小霜身上。


    瞿臨川思前想後,又拿筆在信尾補充道:


    平時也要加強身體鍛煉,教你的那些防身招式也要勤加練習。


    寫完,還用筆在下麵重重劃了一條波浪線,以示強調。


    信紙重新折好,放進信封。


    用漿糊粘信封時,他的黑眸閃了閃,把自己前幾天部隊裏拍的證件小照也塞了一張在信封裏。


    丫頭隔三差五地看看他的照片,可能就沒有多餘心思搭理男同學了吧?


    ——


    秦小霜若是知道瞿臨川把這般小肚雞腸用在她身上,絕對會表示這不是她認識的臨川哥了。


    來一中已近半月,又到周末了。


    秦小霜回家心切,在宿舍匆匆收拾行李。


    因為父親秦大勳已經在校門外等著接閨女回家了。


    可新交的兩朋友張豔、林鳴鳴一左一右圍著她。原因沒別的,不過是前幾天,秦小霜看她倆確實喜歡吃母親做的榨菜,就一人送了一小罐給她們。


    這倆姑娘自己喜歡吃,就拿回家去。不料家裏人也挺好這一口,都表示讓秦小霜下次多捎些來,可以給錢買。


    “秦小霜,你記得多帶些來。我媽說,越多越好。這個你家醃的菜比供銷社賣的都好吃。”


    張豔一邊說,一邊往秦小霜包裏塞錢。


    秦小霜趕緊把塞進去的錢掏出來。


    “先不用給錢!我回去看看我媽做的還有多少再說。”


    秦小霜聽說張豔的爸爸在城裏供銷社上班,心裏一動。


    如果城裏人喜歡吃她媽醃的菜,倒是可以讓媽有空多做些,以後可以拿來城裏賣。


    林鳴鳴見秦小霜現在不收錢,隻好道,


    “秦小霜,給我家也帶一些。錢我後麵再給你吧。”


    “行!隻要我家裏還有,都有份。”


    秦小霜滿口答應。


    林桂珍不但榨菜做的好吃,醃製的冬菜也是一絕。都可以帶些到城裏來。


    母親醃的菜,秦小霜這麽多年吃慣了,沒想到城裏人這麽稀罕。


    秦小霜背著斜挎書包,手提行李袋走出校門時,老遠就看到了父親秦大勳高大寬闊的身影。


    “爸!”秦小霜歡喜的喊了一聲,腳下不由加快了步伐向秦大勳跑去。


    在秦小霜的心裏,父親秦大勳一直是讓她安心的所在,也是全家人的定海神針。


    經曆了上一世的遭遇,現在的秦小霜對父親有了更多的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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