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出於粉絲還是老闆的立場,他都很想了解事情的原委,如果是有人敢阻攔小偶像做歌,哼哼,那他一定要讓那人知道什麽叫鍋兒是鐵造的。


    「因為我......」蘇潮遲疑了片刻,對麵坐的是新領導,交情也沒深到可以無所不談,而且這事有些不太好說出口,起碼對現階段的他來說,是有點慚愧的。


    這時,孟星遲終於取下了墨鏡,直視他的眼睛,輕聲道:「如果你不想說的話,就不說了,我隻是覺得有點可惜,那個曲子挺好的。」


    蘇潮眸光微顫,搓了把臉,臉頰微紅,兩手擱於桌下,緊張地搓了搓,第一次跟別人承認自己的失敗:「我遇到了創作瓶頸,我好像高看自己了,自己還無法獨立完成一個好作品。」


    「第一次做?」


    「嗯。」蘇潮嘆了口氣,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你有備份嗎?可以給我聽聽嗎?」


    「有的。」蘇潮點開手機裏的音頻,放到桌上,旋律響起來。


    仔細聽完一遍後,孟星遲又點了遍重放。


    蘇潮緊張地看著他,可是對方巋然不動,完全不能發現任何情緒變化嘛。


    這時,服務員敲了下門,來送菜了。將飯菜放在桌上,正準備離開,卻聽見一個男人喊住了她:「等等。」


    「還有什麽事嗎?」服務員問。


    蘇潮也疑惑地看向孟星遲。


    孟星遲這時卻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問服務員:「你聽聽這個。」


    「啊?」服務員一頭霧水,緊接著就聽到一分多鍾的旋律,還沒聽出個什麽來,就結束了,「怎麽沒了?是不是要付費充會員了?」


    孟星遲問:「好聽嗎?」


    「好聽啊。」


    「謝謝你。」


    服務員糊裏糊塗地離開,孟星遲才將手機還回去:「聽到了嗎?大家都覺得好聽。」


    「大家?」


    「嗯......還有我。」


    蘇潮臉有點燙了,拿起空調遙控器降了下溫,才問:「真的嗎?」


    孟星遲點點頭,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垂眸看著桌麵,突然說:「我剛接手公司的時候,還沒畢業。」


    蘇潮不知他為何提起這事,安靜地傾聽了起來。


    「父親突然腦溢血,走得很突然,股東們蠢蠢欲動,對手虎視眈眈。我很擔心沒有把控好局麵,想要麵麵俱到,照顧到各方利益,希望每個人都能滿意。」


    孟星遲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後麵有幾個股東出走,也有投資撤走,技術員被挖走的多發狀況。我才發現,無論我付出多大的努力,都不可能讓每個人都對我的工作滿意。 」


    蘇潮見他雲淡風輕地說起往事,可是能想像到當時局麵有多難控製,不由多了幾分敬佩之意。


    「沒有人,能做到讓所有人都滿意。我們能做的,隻能是爭取更多人的支持。」孟星遲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說,「音樂也是一樣。」


    蘇潮瞳孔微顫,似乎明白了他的深意。


    「音樂是有受眾的。」孟星遲道,「我在你這段旋律裏,聽到了好幾種樂器的轉換,不僅有鄉村音樂的既視感,還有古典樂結合......我明白你想做好這個作品的決心,但你不妨重新考慮一下你的受眾和真正想要創作的音樂?」


    蘇潮猶如醍醐灌頂,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他不是同老師說的對世界認知的太少,相反,他隻是想要的太多了。


    因為從出道開始,就被隊友和粉絲們看做天賦型歌手,可這看似無上榮譽的稱號背後也有潛藏不小的壓力。


    第一次嚐試創作,他既想做到可以滿足團隊唱跳的需求,滿足粉絲們的期待,又想拉高立意,讓其他聽眾感受到音樂的深度。


    他一直在尋找一種更合適的樂器,去搜索異常冷門的,也想過用擬聲代替。


    但這些說到底,都是為了製造一種高深的錯覺。好讓聽眾們聽到這首歌時,就覺得歌手真厲害。


    他想讓所有聽眾都滿意,還想不辜負那些對「天才」抱以厚望的人。


    可是這樣,反而失去了創作的初衷,才會在最重要的副歌部分停滯不前。


    「我明白了,謝謝孟總!晚上回去我就重做!」蘇潮豁然開朗,一直被堵著的心終於見到了光,他感激地給孟星遲碗裏直夾菜,「孟總快吃菜,涼了就不好吃了......不過,你會不會覺得我還挺沒用的?」


    「不會,很真實。」


    脫離了聚光燈的光芒,會苦惱會失落的小偶像,才更加真實鮮活,孟星遲感覺自己離他又進了一步呢!


    不一會,碗裏就堆起了小山,孟星遲說:「你的粉絲們還在等你的新歌呢。」包括我。


    「嗯嗯,我這次一定會好好做的!」


    孟星遲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又綻放出自信的笑容,不自覺也跟著彎了彎嘴角。


    蘇潮愣了一下,旋即笑得更開心了:「孟總,你剛剛一口氣說了好多話哦。」


    孟星遲:是哦!


    難道以老闆的身份麵對蘇潮,就會更坦然一點嗎?


    蘇潮一隻胳膊撐在桌上,支著下巴,往前傾一點,直勾勾地望著他的眼睛,在心裏感嘆了一句真好看啊真好看,笑問:「孟總,你為什麽會收購我們公司啊?」


    這麽真誠炙熱的視線,孟星遲有點遭不住,又摸出墨鏡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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