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孟餘越講越興奮,飯也不吃了,伸出來一隻手按住梁沛的胳膊。


    工作室的空調溫度打得低,他掌心是熱的。


    「我第一次自己設計衣服是初中的時候,那時候比現在還難,我一個男孩兒不去打籃球不去上網打遊戲在家裏縫布,我媽還以為我腦子出了什麽問題。」


    「而且還是女性的衣服,我第一次做出來的衣服是一件很簡陋的女性禮服,裙子。」


    「我媽當時抱著我都快哭了,小魚啊,是不是媽媽平時對你太嚴格了?你要是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吧之類的話一個勁說……」


    周孟餘突然頓住,看了一眼梁沛。


    梁沛認真專注地盯著自己的眼睛,看起來是對他滔滔不絕的回憶過去講自己的事情沒有一點不耐煩,但周孟餘還是感受到了延遲的窘迫和微妙的尷尬。


    他不太好意思地輕咳一聲,「有點興奮過頭了,一興奮一緊張我就話多,你別介意啊。」


    梁沛發出一聲音調揚著的「嗯?」,把雞腿往他麵前推了一下,「之後呢,家裏接受你的愛好了?」


    梁沛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周孟餘卻突然卡殼了。


    工作室裏隻剩下空調機嗡嗡的聲音,兩個人就這麽對視了一會兒,周孟餘莫名其妙地沉默下去,低頭又開始吃剛剛隻吃了一半的涼皮。


    「怎麽了?」梁沛問。


    「快吃吧,再不吃就涼了。」周孟餘說。


    ……


    梁沛看了一眼涼皮。


    涼皮看了一眼梁沛。


    105.


    周孟餘吃完涼皮才開始啃雞腿,說是夏天太熱沒有食慾,用涼皮開開胃才能吃得下去肉。


    他啃雞腿的時候也很沉默,啃著啃著突然碰了一下樑沛。


    胳膊肘碰胳膊肘的那種碰。


    「之前你姐跟我打聽你大學有沒有喜歡的人。」周孟餘說。


    「嗯,你怎麽說?」梁沛問。


    「實話實說啊,就說沒有唄,難道你有嗎?」周孟餘看他。


    梁沛笑了一聲,「那就沒有。」


    「對啊,我就說實話唄!還能騙她嗎。」周孟餘調整了一下坐姿,坐得更閑散一些,「但你姐說你要是談了戀愛肯定對女朋友很好……我想了想也是,我很少見你這麽體貼的男生,會惦記朋友吃沒吃飯,會認真聽別人說話,會考慮別人的感受。」


    梁沛聽得停下了吃飯的動作。


    周孟餘一邊說一邊盯著雞腿看,好像那雞腿才是梁沛,「你現在是我們506大家的男朋友,等你找到女朋友就是弟妹一個人的男朋友了!」


    他語氣類似於哀嚎和哭訴,很顯然很捨不得這麽一位好室友。


    「那就不找了。」梁沛說。


    「那可不行!」周孟餘嚇了一跳,「知不知道什麽叫好兄弟?就算貪圖你對我們的好,也更希望兄弟能早日脫單!單身的地獄就留給我吧!」


    周孟餘說完狠狠咬了一下雞腿。


    106.


    一個雞腿還沒吃完,周孟餘又碰了一下樑沛。


    胳膊貼著胳膊的那種碰。


    「前天你導員叫你出去哦?」周孟餘小聲問。


    梁沛應了一聲,「嗯。」


    嘖,嗯什麽嗯?


    這個問題是這麽答的嗎?


    這個問題的的意思是「你導員叫你出去幹什麽」,而不是「你導員是不是叫你出去了」。周孟餘在心裏內涵了一波直男的腦迴路也這麽直,要是換了學弟他肯定就知道這句話怎麽回答。


    「叫你出去幹什麽哦?」周孟餘隻能又問。


    本來一個問題就能解決的事情,非要他刨根問底一樣問兩遍,這就顯得他好像很……總之不對勁。


    「籃球賽,聽說體院和土木歷年都有,想勸我們幾個參加。」梁沛答。


    周孟餘眨了眨眼,「籃球賽?哦,原來不是單獨找你一個人。」


    梁沛這才偏頭看周孟餘,「你以為她單獨找我出去約會?」


    「我沒以為。」周孟餘說,過了會兒又問,「你不喜歡比你大的?」


    梁沛想也沒想,「喜歡。」


    107.


    周孟餘哽了一下,在腦子裏飛速過了一下樑沛的導員長了個什麽模樣,今年比他大多少歲。


    「那種黑長直?你喜歡黑長直啊?」周孟餘問。


    梁沛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黑長直是自己的導員,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周孟餘,無奈,「髮型不重要。」


    「哦。」周孟餘眨了眨眼,「黑長直挺好的,試問哪個男人不喜歡黑長直呢?」


    梁沛吸了口氣,「我不喜歡她。」


    周孟餘又「哦」了一聲,「可你剛剛還說你喜歡。」


    「我剛剛是說……」梁沛頓住,又吸了口氣,伸手把周孟餘麵前吃完的打包盒挪到自己麵前,跟自己的垃圾一起收拾了。


    周孟餘莫名抖了一下,總覺得梁沛想把自己跟垃圾一起打包扔了。


    凶什麽凶!


    108.


    兩個人傍晚一起回宿舍,老師的工作室其實就在南大家屬樓裏。


    這片家屬樓住的老師那可太多了,周孟餘這種長得好看性格討喜學習又好的在大學裏也招老師喜歡。


    周孟餘大一的西方美術史老師抱著一個巨大的箱子從他麵前路過,因為箱子太大,所以根本沒看見周孟餘。


    美術史老師是一個年近五十的女性,雖然算不上太老,但這個箱子對她來說確實有些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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