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萬俟琤將他往上抱了抱,在少年再次開口譏諷之前,吻住了他的唇。


    院裏沒留人,隻有一個小羊羔在悠閑的吃草。


    「嗯……」


    初岫撐著他的胸膛,上顎被他舔了一下,忍不住輕哼了聲。


    萬俟琤禁不住深吻了下去。


    初岫想把口中不屬於自己的舌頭吐出去,糾糾纏纏,津液順著唇邊流出,他心慌慌的跳,耳朵也紅透了。


    庭院裏蜻蜓上下起舞,日光灑落下來,初眼睫顫了顫,睜開了眼睛,抬眸看天。


    萬俟琤放開了他的唇舌,臉輕輕貼著他的臉,與他一同看著天際,哄孩子似的說:「天亮了。」


    天邊出現了一道虹,長長的一道,拱橋一樣。


    院中小羊羔和一隻蚱蜢玩鬧,靜靜歪頭看看,兩條前蹄高高抬起,突然快速落下,蹦來蹦去,十分可愛。


    青草香撲鼻,初岫輕輕嗅了嗅,莫名的說了句:「是青黛。」


    萬俟琤一怔,接著心裏翻起了驚濤駭浪,他緊緊抱著初岫,盯著他的眼睛,聲音控製不住的發顫:「初岫,你說什麽?」


    初岫茫然的看他,似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萬俟琤仔細看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又問了一遍:「初岫,你剛剛說青黛?」


    初岫 「哦」 了聲,沒了下文。


    他的眼睛裏空空的,推開萬俟琤,跌跌撞撞的走了兩步,進了屋。


    萬俟琤跟著他走到床邊,看他老老實實的在床上躺好,眼睛裏沒有半分神采,仿佛隻剩下個軀殼。


    一陣沒來由的心慌,萬俟琤半跪在床邊,輕聲叫他:「初岫。」


    初岫就又開口說了兩個字:「阿琤。」


    萬俟琤被訂在了原地。


    心裏仿佛潰了堤,鋪天蓋地的酸澀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撫上初岫的臉頰,要哭不哭的應道:「我在,我在。」


    初岫眼睛裏空蕩蕩的,眸上映著他的樣子,卻沒把他看進眼裏。


    他茫然道:「阿琤,我有些難過,仿佛有個地方將我困住了。」


    萬俟琤覺得自己的心髒在被一雙手緊緊的捏著,他屏息聽著,問:「是哪裏,我去帶你出來。」


    初岫道:「不知道。」


    初岫病了,萬俟琤才發現。


    他睜著眼睛,卻聽不到人說話,自己也不說話。


    隻呆呆地看著虛空,一動不動。


    萬俟琤叫了格勒善最好的大夫來給他看病,叫了許許多多的大夫排著隊給他看病,所有人都統一好了口徑似的,說這是腦袋裏的病,醫不好。


    萬俟琤守在出岫身旁,久久不語,往來的僕人一絲聲響都不敢弄出來。


    「他們都說你無藥可醫」,萬俟琤脫了靴子,躺在他身邊,側身看他,柔聲說:「可我不信。」


    他說:「你還記得嗎,當年在天山上我們遇上那個頭髮花白的女人,她也說你醫不好我,不肯給你藥,可我好了。」


    第7章


    初岫為了給他醫內傷,帶著他去了天山。


    隻差一味藥,名叫夜微瀾。


    初岫說,那是一種隻在雪山長的草,白日裏是雪白的,與天山融為一體,夜裏發著藍色光,挺好看的。


    嚴冬臘月天,天山可凍死人的夜裏,初岫刨了個雪洞,兩個人鑽進去躲避風雪。


    初岫縮在萬俟琤身邊用烈酒取暖,萬俟琤內傷嚴重,不能喝酒,隻能冷眼看著他喝,自己挨著凍。


    可他剛想閉上眼睛歇息一下,懷裏突然一暖。


    睜開眼睛,初岫恰巧抬頭看他,少年呼吸有酒氣,臉上微微泛著紅暈,他將臉貼在他的脖頸處,暈乎乎的說:「你冷就叫我,我再喝點。」


    萬俟琤輕輕應了聲,用身上的狐裘大氅將他小心的裹在了懷裏。


    午夜時分,洞外的風愈發的大,大雪以鋪天蓋地之勢席捲雪山,初岫喝了好幾次的酒,手腳並用的抱著他,企圖用他那年僅 16,還瘦巴巴的身子將他高大的身體包裹起來,生怕他凍死。


    那夜萬俟琤沒怎麽冷,倒是初岫喝酒喝的胃疼。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他們才發現那洞口幾乎被雪埋了起來,兩個人爬了出來,繼續往山頂走。


    雪山上隻有一種色,就是雪色。


    長時間身處其中,容易眼盲。


    初岫早在上山前就有準備,特意去布莊訂了兩塊兒黑布,黑布可透光,能清晰的看路,並將雪色遮去些,不至於眼暈。


    雪深的沒過了初岫的雙膝,他走的費力,走一會兒喘一會兒,身上的黑色大氅都有些穿不住了,熱的流汗。


    初岫抓了把雪塞進嘴裏,氣呼呼的說:「我要將這山上的夜微瀾採光了泡澡。」


    萬俟琤當時運不起內力,雖被初岫將身體補回來些,元氣到底是虧損的,他也走的費力,沉默不語的跟在少年身後。


    那時他無路可走,他背著初岫找過許多大夫,方知自己身旁的就是最好的。


    那些大夫每個給他看完,料定他活不過年節,不是讓他準備好後事就是讓他吃點好的,隻有初岫跟他說,去趟雪山,他的病就能好。


    初岫那句話是他最後的期冀,他跟著小少年登山,爬了四天三夜,到頂峰的時候,視線豁然開朗,蒼涼雄渾的群山撞入眼簾。然後他們見到了成片的夜微瀾,在月色下泛著惑人的幽幽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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