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真是一段緣分,」衛皇後思忖道,「你就查到這些?這對我並沒有用啊。」


    景陽公主撥開一顆鬆子:「您別指望一口吃個大胖子呀,無為是太監不假,那隻能說明公子淨的血統沒問題,可不代表賈美人沒有私情。」


    衛皇後聽出點門道來,示意姐姐繼續。


    景陽公主慢條斯理道:「賈妙麗被臨幸後第二天早上宣宗陛下就讓人把她送到大青龍寺附近的寒山寺修行去了,估計他們倆就是那時候認識的。賈妙麗被發現有孕接回宮裏來,前腳生了公子淨,後腳無為也跟著進宮修行了,怎麽就能這麽巧?這裏麵可有的是文章可以做呢。」


    衛皇後點點頭:「不能從兒子下手,就從母親下手,宮闈出了這樣的醜聞,就像在陛下心中紮下一根刺,永遠都會疼。杯弓蛇影,沒問題也能弄出點問題來。」


    「可不是嘛,到時候陛下看她們母子相看兩相厭,他得乖乖地給咱們公子澈騰地兒,而且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


    「就這麽辦,」衛皇後露出母儀天下的笑容,「你再加把勁兒,把這『姦情』坐實,到時候真的假的有的沒的混在一塊,說也說不清楚。」


    「放心吧,為了你,為了公子澈,為了儲君之位,咱們永遠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景陽公主拈起一顆草莓剛要往嘴裏送,卻突然停下來,「娘娘,公主和攸至的婚事咱們是不是得盡快在陛下跟前提一提?」


    好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衛皇後了解這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卻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她雖出身高貴,但是骨子裏卻充滿平民的貪婪和精打細算。想把她和嶽駿德一家捆到自己這條船上來,僅靠名分是遠遠不夠的。


    衛皇後淡淡地笑了笑:「嬋羽還不滿十歲,我還想她在身邊多留幾年。」


    「誰要你今天定親,明天就把孩子送到我們家了,」景陽公主向來心直口快,「至少要等到孩子們都成年後再辦禮,有的是時間呢。就算嫁到我們家,公主想回宮隨時都行,你怕什麽呢?親上加親這樣的喜事,料想陛下不會反對,你若是開不了口那我去跟陛下說,怎麽他也要喊我一聲皇姐,這樁婚事是最最般配的了。」


    景陽公主說的都沒錯,衛皇後作為大人冷眼旁觀著,嶽攸至的確是個不錯的孩子,謙和有禮,品貌端正,與他父親如出一轍,從景陽公主的婚姻就能看出來,嬋羽嫁到嶽家一定不會吃苦。更難得是攸至這個孩子從小對嬋羽就有心,衛皇後還清晰地記得,嬋羽還在繈褓裏的時候每當哭鬧,隻要嶽攸至在一旁陪伴她,逗她玩,嬋羽便立刻破涕為笑。但衛皇後另有謀劃,親上加親固然是締結聯盟最有效的手段,但是嶽家是白身布衣起家,景陽娘家跟自己一樣,也是空有功名而無實權,除了依附自己,衛皇後並不擔心他們會跳下自己這艘船,跳到別的船上去。但嬋羽不一樣,作為皇後唯一的女兒,帝國出身最尊貴的公主,用來鞏固和嶽家的聯盟,有些大材小用,嬋羽的價值可不止於此。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安陸侯裴氏家的嫡長孫似乎與嬋羽同齡,而安陸侯的封地富庶程度可以與長興侯薛彭祖比肩,與裴家這樣的大諸侯締結姻親,自然而然就為贏澈的陣營拉來了強壯的後盾,到時候就高枕無憂了。至於嶽家,給攸至和攸平封爵位,再重用他們,可不美死景陽公主,她又不是非得要我的女兒當媳婦才行。


    「娘娘?娘娘?」


    景陽公主輕輕推了推她,衛皇後才回過神來:「什麽?」


    「想什麽呢?我說遲則生變。」景陽公主遞過來一顆撥好的葡萄。


    衛皇後接過葡萄:「你說得對,我是得跟陛下提一提,」惦記我女兒的人太多了,「我得好好想想,看這個話怎麽說,什麽時候說,找誰去說。」


    椒房殿女官珍珠提醒二人即將開宴,請她們移步鹹陽宮麟德殿,衛皇後表示知道了,讓景陽公主先去,自己先去找嬋羽,然後帶她一起過去。


    衛皇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女兒在哪裏。


    陽光給宣室殿前九鼎鍍上一層淺金,瑚璉捧著嬋羽脫下來的獺兔皮鬥篷,給她扶著梯子,嬋羽則站在梯子上扶著青銅雍州大鼎向裏麵張望。那隻黑色的鷹不在,應該是飛去捕食了吧。鷹可不像籠子裏的鸚鵡,它們不吃死物。


    嬋羽是衛皇後最愛的孩子。這個凝結自己血與愛的小不點如今長得也像一隻雛鷹一樣,她嚮往外麵的世界,衛皇後近來有隱隱的預感,她能留住這隻小雛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可是這隻小鷹預備好應對外麵的危險了嗎?


    不久前太醫官周璵向自己匯報說長興侯薛彭祖的孫女薛夫人產下慕冬公主以後母體大損,以後應該都不能生育了,這讓衛皇後大大鬆了一口氣。自從贏澈、贏淨和嬋羽三個孩子出生以來,宮裏陸陸續續也出生過幾個孩子,生母什麽身份的都有,高如官宦之女,低如女史婢妾,但是無一例外地早麽,順順利利長大的隻有三個孩子,永泰宮已經久不聞嬰啼,直到慕冬的出生。按照薛夫人的出身,若生下一位公子,薛彭祖一定會不惜以所有力量促成廢後重立,那段時間衛皇後非常恐慌,因為她不確定贏驄會不會廢後,而這種不確定從某種意義上正是一定概率的確定。


    衛皇後與贏驄談不上情分,夫妻的身份是為了實現宣宗陛下「將政治利益最大化」的理想,婚姻的延續則是他們都履行了責任和承諾。她和贏驄從小就談不上相親相愛,在衛皇後眼裏,贏驄永遠是個長不大的毛頭小子,即便他君臨天下以後衛皇後也很難對既有印象產生改觀,她無法用崇拜的眼神看他,這就是問題所在,女人對男人的感情始於崇拜,而這種崇拜如果一開始沒有建立,以後則更不可能建立的起來。好在婚姻不一定需要感情支撐,隻有幸福的婚姻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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