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景憐不一會兒就聽到她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緊繃的麵容也漸漸放鬆了下來。


    簡沁長得甜美純真,外表比實際年齡要年輕,此時額頭上貼著退熱貼,半張臉埋在被子裏,臉頰還有些粉紅,看起來更小了一些,像是個還沒畢業的高中生。


    大概是為了讓她能保持更順暢的呼吸,姬景憐伸手把被子的邊緣拉下來一些,輕柔地塞到了她的下頜下。


    說什麽無微不至的照顧,人才在她這裏住了不到一周就生病了,她到底是無微不至到了哪裏去?是因為昨晚散步的時候著涼了還是她真的給簡沁的壓力太大了?


    姬景憐陷入了深深的懊惱之中,簡沁則在光怪陸離的夢境裏沉浮。


    她這段時間的睡眠一直都不怎麽好,這也是一直健康的她突然生病的原因之一。不是夢到姬景惜來找她,就是夢到父母知道她懷孕的消息後要和她斷絕關係,還有被強迫拉去流產,被人用異樣的目光看待,更甚至是看到了死去的孩子。


    總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所有的擔心與恐懼都化作了噩夢在她睡著的時候再次侵蝕著她。比起姬景憐對她的態度,這些才是她心理壓力的真正來源。


    「嗚……」


    她不止一次在睡夢裏哭泣,但因為和姬景憐住在一起,每次醒來她都強迫自己以看起來較為良好的狀態麵對姬景憐,不停地暗示自己振作起來。然而悲傷與恐懼還是一次次地將她拖進黑暗的深淵,讓她在心靈與身體上逐漸脆弱。


    今天的爆發並非偶然,正是她壓抑許久的後果。


    姬景憐看著她默默流淚以及瑟瑟發抖的身體,無聲地嘆了口氣。


    簡沁隻覺自己正在向下墜落著,眼前被黑暗蒙蔽,身體被潮熱包裹,無論她如何揮舞雙手都無法抓住哪怕一絲一毫的希望,最終隻能墮入那個無底的深淵。然而,就在她即將放棄之時,她的手突然被一個溫柔的力道拉住,清涼的感覺從從指尖開始,逐漸蔓延全身。


    隱約之間,眼前出現了一絲光芒,她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看到了一張溫柔得不能再溫柔的臉。


    「景惜……」


    姬景憐的動作停了一停,低頭看向懷中那張有些迷濛的清麗臉龐,確定她並未徹底醒來後才重新開始用毛巾擦拭她汗濕的小腹。


    簡沁衣衫半褪,滿身大汗地被姬景憐摟在懷中,看起來柔弱又可憐。白皙的皮膚因為發燒而呈現出些微粉紅,通紅的淚眼甚至透著一股脆弱的媚態。


    「愚蠢的直女。」


    姬景憐臉上柔和的線條再次緊繃起來,眉目間也現出了一絲煩躁,但她的動作依然輕柔,仔細地幫簡沁擦拭著滿身的汗水。


    不到三個月的身孕,簡沁的小腹看起來還十分平坦,身形也偏向纖瘦,算是符合當下人的審美。姬景憐幫她擦過大腿時麵色更加嚴峻,因為她記起來,這個小姑娘這些天吃的都不多。


    不知道是胃口小還是飯菜不合口味,又或者是怕長胖?


    「嗚……」


    大概是身體舒服了一些,簡沁的姿態更為放鬆,口中難受的低吟也漸漸變成了舒適的喟嘆,神情也慢慢從愁苦變作了安逸。


    姬景憐幫她擦完身體換上新的睡衣,自己也出了一些汗。不過簡沁的情況看起來好了不少,換過退熱貼後,熱度也降了下去。


    女孩安詳平靜地躺在床鋪之中,唯有眼角殘留的淚珠昭示著她先前經歷過痛苦。姬景憐伸出指尖掃去她眼角的淚珠,然而當看到指尖上的淚水時,她像是陷入了什麽回憶一般發起了愣來。


    美好純潔的少女是幸運的,因為她們一定是受到了很多的保護才能不被世俗汙染。可是這樣的純真能有多久的保質期呢?當她們墜入染缸之際,又會是如何慘烈且殘酷的景象?


    姬景憐總是忍不住哀嘆這樣的不幸,卻又精緻利己地保持冷眼旁觀。


    她不喜歡自己的姓氏,因為他們家根本就沒有一個可以被稱作正常的人。


    「傻姑娘,或許不知道真相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


    第14章


    「簡小姐,你醒啦?」


    簡沁再次醒來,這次見到的卻是張嬸慈祥的臉龐。


    「小姐去準備晚飯了,讓我在這裏好好照顧你,你覺得怎麽樣了?」


    「張嬸?」簡沁有些反應不過來,記憶還停留在難得安逸祥和的夢境中,「現在幾點了?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已經六點啦,小姐說你生病了,讓我過來幫忙照看一下,太太也很擔心你的情況,要你好好休息呢。」


    簡沁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身來,腦子終於轉過了一點兒彎。她記得自己和姬景憐說完話後很快就睡著了,之後好像……做了個夢?


    「我沒事的,你讓王阿姨放心。」


    張嬸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笑道:「熱度還好,小姐囑咐我,等你醒了要再量一□□溫。」


    簡沁這才發現額頭上已經沒有了退熱貼,張嬸幹燥而略帶粗糙的手撫摸在她的皮膚上,讓她的腦海中閃過了一點兒零星的記憶。


    她慌忙低頭看了一下睡衣,發現竟然真的換了一套,而且身上感覺十分清爽,沒有流過汗的黏膩感。


    難道不是做夢?


    但是怎麽可能?


    姬景憐就算要照看她,也不會那麽不嫌麻煩地幫她擦身吧?就算要幫她,應該也會經過她的同意吧?再說、再說,姬景憐會露出那麽溫柔的表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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