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布的院落,並不是原先平陽君的府邸,趙布平日裏都是住在校場,在邯鄲內,隻有一處狹小的院落,環境也不是很好,他很少回家。趙王急匆匆的趕到這裏的時候,平陽君已經能坐起來了,趙豹坐在床榻上,神情有些恍惚,直到趙王坐在他的身旁的時候,他才清醒了過來。


    「布,你先出去,不許任何人靠近。」,趙豹開口吩咐道,趙布走出了內室,室內就剩下了趙豹與趙王兩個人,趙豹嘶啞的說道:「月,死了...」,趙王的臉上也閃過一絲的悲痛,他點著頭,說道:「是這樣的。」


    趙豹的嘴唇顫抖了片刻,方才說道:「將來的趙王身邊,就再也沒有了宗室扶持...馬服君如此年輕,我很擔心....將來的馬服君,在趙國內沒有限製,我很相信馬服君的為人,可是我不相信他的後裔,隻要馬服君的子嗣裏有一個心懷不軌的,那趙國就要變成趙氏馬服姓的趙國了...」


    「嗬,您以為,現在就有什麽可以限製馬服君嗎?寡人本來想要調集軍隊抓住他,可是呢,廉頗,田約,李牧,司馬尚,樂間,寡人身邊這些能帶領士卒的將軍,全部都仰慕馬服君,隻聽從馬服君的命令,寡人想要奪走他的幾個食邑,可是朝中大臣,全部都是他的親近好友,從信陵君到邯鄲令,無不敬佩他。」


    「寡人是沒有任何的辦法啊...」


    趙豹搖著頭,認真的說道:「這是好事,得虧您沒有派人去抓他,您要知道,馬服君是不可以被傷害的,若是您抓住他,若是安排武士軟禁他,趙國一定會發生內亂,李牧帶著邊塞的十萬精銳奔襲邯鄲,秦,魏,燕一同出兵,趙國即刻覆滅,還好您沒有冒然的行動。」


    趙王無奈的長嘆了一聲,方才問道:「那該怎麽辦呢?」


    「寡人不想傷害馬服君,寡人不能傷害馬服君,寡人不敢傷害馬服君。」


    趙豹思索了片刻,方才說道:「馬服君之所以得到眾人的敬佩,是因為他仁義的名聲...若是您率先動手,是一定會引起眾人的仇視的,請您收起不安,就像往常那樣對待他,隻要能壞了他的名聲,讓他不再被趙人所仰慕,他就對您構不成什麽威脅了,如今,他也不會向您動手。」


    「若是他對您發難,那些因為他的仁義而跟隨他的人,也一定會對他失望,他應該是知道這一點的。」


    「敗壞他的名聲?」,趙王皺著眉頭,心裏滿是糾結,他無奈的搖著頭,說道:「這根本不可能,秦人很早就試過了...趙人狂熱的崇拜馬服君,根本不會聽信這些流言。」


    「那就隻能殺了他。」


    「殺??」,趙王看了他一眼,方才猛烈的搖著頭,說道:「這絕對不行!馬服君這樣的賢才,寡人是絕對不會去殺掉他的!」,平陽君看起來有些落寞,他說道:「我與您一樣,我也很尊敬馬服君,我也很愛他,可是,您並沒有辦法去駕馭他,他在趙國,遲早都會是趙國的禍患,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您也不比他要年輕...」


    「若是等我們都離開了,可就沒有人能阻止他了。」


    「燕人有意邀請馬服君趕往燕國....」,趙王喃喃說道,平陽君大驚失色,連忙說道:「這不行,馬服君無論是去燕,還是去其他國家,都會帶走國內的那些賢才,使得趙國國力空虛,若是其他國家任用他為相,那趙國就離滅亡不遠了...」,趙王閉上了雙眼,沒有言語。


    「最好是能讓馬服君死在秦人,或者燕人的手裏...這樣一來,國內的眾人就能團結起來,一致對付這些國家。」,平陽君眯著雙眼,認真的思索了起來,他忽然說道:「燕國的使者如今就在趙國,或許能借他們的手來完成一些事情...這件事,您不能受到任何的牽連,最好是您現在就回去,再也不要來找我,我會自己來安排這些事情的。」


    「若是事情敗露,請您殺死我。」


    ..........


    趙王又回到了宴席上,隻是,那憂心忡忡的模樣,卻讓眾人也不敢玩的太開心,將渠有些著急的詢問道;「上君,難道是平陽君出了什麽意外嗎?」,趙王搖著頭,不悅的說道:「他居然訓斥寡人,認為寡人沒有處置馬服君的決定是錯誤的,寡人不願跟他多說,便回來了。」


    將渠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接下來的幾天裏,將渠顯得很是活躍,他頻繁的接觸趙國的各個大臣,拜訪他們,並且談論兩國友好的事情,將渠的口才還是不錯的,這些天裏,經過他的遊說,不少大臣也都表示願意勸說趙王,與燕國重歸於好。龍陽君就不是這樣了,他就坐在家裏,等待著趙國的群臣來拜訪自己。


    果然,趙國的貴族,來拜訪龍陽君的人非常的多,馬車都堵住了街道,甚至有貴族為了爭奪拜見龍陽君的次序而爭吵了起來,大打出手,好在董成子及時出現,避免了鬥毆,隨即,董成子前往拜訪龍陽君。龍陽君溫和的與他們聊著天,卻沒有提起政事來,更多的還是聊著些娛樂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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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龍陽君很快就成為了趙國不少貴者的座上賓,日夜遊玩。


    坐在一處宴席內,龍陽君看著坐在一旁的美艷夫人,心裏的厭惡被他很好的藏了起來,隻是微笑著敬酒,這位夫人也隻是傻傻的盯著龍陽君,幾乎都看不到其他人,宴席裏的眾人看著這一幕,大笑了起來,都在起鬧,兩人便起身對歌,又起舞,最後方才入座,就在喧譁之中,那位夫人坐在了龍陽君的身邊。


    「我聽聞,您是秦公子異人的妻?這件事是真的嘛?」,龍陽君摟著那夫人,笑著詢問道。


    這位夫人,自然也就是趙姬,她聽到嬴異人的名字,渾身一顫,眼裏閃過一絲的回憶,伴隨著些苦澀,她點著頭,說道:「的確是這樣的,您為什麽要問這件事呢?」


    「請您不要多心,我隻是好奇,像您這樣的美人,他怎麽捨得將您丟棄在這裏呢?」


    「總是有些人,願意為了自己的事業,而拋棄自己的妻子,任由他們孤苦伶仃,自生自滅,您說呢?」,趙姬開口詢問道,龍陽君笑著點著頭,有些厭惡的說道:「可是我很討厭這種人,我聽聞,儒家的聖人說,要先將自己的家照顧好,才能去治理天下,拋棄自己家室的人,又如何可以治理天下呢?」


    趙姬一顫,溫柔的看向了龍陽君,方才問道:「您真是這樣想?」


    龍陽君點著頭,方才問道:「這麽說,您還有一位孩子?」


    「是的...一個男孩,今年六歲,長得很是可愛...我很愛他。」


    「也對,您如此美麗,您的孩子,肯定也是很好看的,我還真想見見這個孩子,若是可以,我來擔任他的老師..我可以教他劍法...夫人,我的劍法可是相當了得的...」,龍陽君說著,趙姬媚笑著,將手伸向了一個方向,然後問道:「您當真擅長劍法?那我還真的是想要試試...」


    龍陽君一顫,急忙推開了她。


    意識到不妥,龍陽君又笑著說道:「夫人,您醉了。」


    趙姬一愣,沒有再多說什麽,龍陽君再次將話題引向了孩子,他甚至編造了一個不曾有過的孩子,同樣也是五歲,正在魏國,趙姬的眼裏顯然是有些懷念的,她搖著頭,感慨道:「我的孩子,卻有了別的父親,別的母親...我想要見他,都要小心翼翼的,隻怕他受到虐待...」


    當龍陽君獨自從宴席裏走出來的時候,他顯得有些興奮,他心裏已經能夠確定,是趙括收養了嬴異人的兒子,秦國的公子,此刻就在馬服,甚至還成為了馬服子。他最初趕到趙國的時候,就在有意的搜索與趙括有關的消息,後來才打探到這個趙姬與趙括的關係,傳言說,他們甚至有一個孩子。


    龍陽君接觸了邯鄲的名貴,最終也是接觸到了趙姬,如今,他可以確定這個事實。


    那麽,這件事到底能起到什麽作用?是否能給魏國帶來什麽好處呢?


    魏無忌的府邸裏,很快就迎來了一位貴客,正是龍陽君。這些時日裏,魏無忌不再忙於變法,因為先前的叛亂,趙王如今聽到變法,就會趕人,魏無忌也不在意,他處理完國家的事情,便趕去馬服,逗逗馬服子,跟馬服君聊聊天,或者聽那些學者們辯論,日子倒是過的很開心。


    最新,信陵君則是在忙著頒發趙國的新稅法,按著趙括的考察結果,製定合理的稅收,避免出現那種不合理的吃人的稅率,不過,信陵君的門客多的是,這些事情也用不著他親自來辦,信陵君盡管經歷了一次門客的背叛,可這並沒有影響他對門客們的那種信任,他還是將門客們當作自己最好的朋友。


    故而,這些時日裏,來投效他的人,卻是越來越多。


    當龍陽君趕到這裏的時候,魏無忌正在跟自己的門客們飲酒,氣氛還是如往常那樣的歡樂,龍陽君也笑了起來,聽著這些門客們說著熟悉的魏語,看著這熟悉的氛圍,龍陽君笑著,也喝了滿滿的一盞酒,眾人歡呼了起來,龍陽君坐在了魏無忌的身邊,魏無忌有些醉醺醺的看著他。


    「您要少喝些酒...您還年輕,等到跟我一般歲數的時候,您就知道厲害了。」,龍陽君無奈的勸說著,魏無忌仰頭大笑,說道:「隻要我身邊還有酒水,我就永遠年輕!」,龍陽君便陪著他喝酒,兩人聊了會魏國的情況,又談起了平原君,龍陽君無奈的說道:「平原君如今也不願出府了...」


    「他覺得上君不信任他,因為上次戰事的緣故,他與上君爭吵了起來,唉...這也不能怪上君啊。」


    兩人聊了片刻,龍陽君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有事請您幫忙...衛國的事情,還請您勸阻趙王。」


    魏無忌一愣,方才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您可以去找信平君。」


    龍陽君又說道:「您雖然是趙國的相,可您依舊是魏國的公子,像這種不利於魏國的事情,您如何能做呢?上君到現在,也沒有收走您的封地,魏國的百姓也很掛念您,難道您要幫助趙國來削弱魏國嘛?若是魏國覆滅,您要如何麵對自己的先祖呢?」


    「趙王不因為我是魏國的公子,來委任我為國相,我又怎麽能因為自己的身份而做出不利於趙國的事情呢?這是不可能的,情您放棄吧。」


    龍陽君輕笑了起來,他說道:「您知道嘛?馬服鄉的馬服子,是秦國公子異人的兒子。」


    魏無忌一愣,方才笑著說道:「這件事,趙人都知道,您說這個做什麽呢?」


    龍陽君搖著頭,「您可不要欺騙我,這件事,趙王是不知道的,很多人都是不知道的,秦國未來的繼承者,居然是趙國的馬服子,還被馬服君所撫養,馬服君是想要做什麽呢?如果這件事被趙王所知道,您說他該如何處置馬服子?將馬服子送回去?還是要以通敵的罪名,將馬服君抓起來呢?」


    「我倒是覺得,他什麽都不會去做,他很信任馬服君,也很寵愛馬服君,馬服君撫養友人的兒子,將他當作自己的兒子來看待,這是仁義的舉動,這不是什麽值得擔憂的事情。」


    「趙王很寵愛馬服君?」,龍陽君笑著,這才站起身來,對魏無忌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找趙王,跟他談談馬服子的情況吧...」,他說著,便往門口走,魏無忌皺著眉頭,一言不發,直到龍陽君即將走出院落的時候,魏無忌這才站起身來,叫道:「您想要得到什麽?」


    「趙國停止攻打衛國...隻要這樣,我就不會將這件事告知趙王,我可以向您發誓。」


    魏無忌冷笑了起來,他冷酷的看著龍陽君,說道:「您真的是一個卑鄙的小人。」


    「正如您要履行趙國國相的職責,我身為魏國的大臣,也要用盡一切辦法來維護魏國的利益....」,龍陽君無比認真的說道:「哪怕是眾叛親離,哪怕是身死,我也不能違背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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