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凶極惡的燕國士卒們包圍住了一座鄉邑,隨著將領的命令,鄉邑看起來很大,實際上並沒有多少的百姓,圍牆也很低矮,甚至還不如馬服鄉邑,當監門發現周圍的燕國士卒之後,臉色大變,急忙拉著小吏,就朝著他們走了過去。帶隊的是一位年輕的貴族,他帶來了一百多位士卒。


    監門來到他的麵前,俯身行禮,拜見了這位貴族,隻是,年輕貴族並沒有回禮,指著鄉邑問道:「栗腹老賊有多少門客?」,監門身子一顫,方才低聲說道:「栗相併沒有門客...隻有三位家臣。」,年輕貴族兇狠的抓住了他的脖頸,瞪大了雙眼,憤怒的說道:「沒有什麽栗相,您知道嗎?」


    監門咬著牙,說道:「栗相縱然戰敗,可他曾有大功。」


    貴族笑了笑,將他一推,頓時有兩個士卒抓住了他,貴族揮了揮手,說道:「看好他,其餘人跟我進去!」,說罷,他便領著百位士卒衝進了鄉邑之內,有熟悉當地的士卒在最前方領路,很快,他們就來到了一座簡陋的院落前,士卒們叩響了大門,過了片刻,就有兩個老家臣開了門。


    兇狠的士卒們魚貫而入,湧進了院落。


    那兩個老家臣訓斥著他們,被士卒押到了一旁,貴族也走進了院落內,院落顯得有些破舊,不太像是一個曾經的國相的府邸,府邸內甚至還有種的菜,以及養的家禽,聽到院落裏的喧譁聲,一位文士從內室走了出來,他身材高大,麵相與栗腹頗為的相似,走出了內室,他看了看周圍的士卒們,沉默了下來。


    「這是上君的命令嗎?」,文士撫摸著鬍鬚,平靜的詢問道。


    年輕貴族冷著臉,點了點頭。


    文士喚作栗文,他是栗腹的長子,早在栗腹戰死的消息傳來之後,樂間將軍便曾找過他,樂間將軍說:栗腹被趙括用幾千人擊敗,折損了無數士卒,所攜帶的糧食也沒有保住,上君是不會寬恕他的,請您離開燕國。隻是,栗文並沒有走,父親雖然戰敗,可是他為燕國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勞,怎麽也不會連累到家人吧?


    往後,果然燕王沒有追究,樂間將軍派了人告訴他:上君沒有追究的原因是秦人還沒有戰敗,當初栗腹因秦人的約定而進攻趙國,若是秦國戰敗,上君一定會追責的。


    可是栗文還是沒有離開,因為,他家裏還有老母,老母年紀很大,在寒冬季節,根本無法離開。


    如今,樂間將軍不可能再來幫忙了,因為,他被軟禁了起來,他聽聞父親逝世的事情,想要回趙國祭拜,有人告訴燕王,樂間趕往趙國是要投奔趙國,放棄燕國,燕王大怒,又不敢直接殺死樂間,就派人圍住他的府邸,不許他出門。


    栗文看著麵前的年輕貴族,俯身長拜,說道:「家裏隻有我與母親兩個人,我的兒子戰死在了遼東,我的妻因為這件事悲痛而死,我的母親今年已經七十多歲,您可以殺死我,還請您寬恕她,可以嗎?」,貴族沒有遲疑,他點了點頭,說道:「可以。」


    栗文返回了家裏,告訴顫顫巍巍的老母親,自己要趕往都城做官,上君派了人來迎接自己,請她不要擔心,這才告別了她,跟著貴族,離開了鄉邑,剛剛走到了門口,他就看到了鼻青臉腫的監門,他朝著監門一拜,說道:「我的母親一個人在家,沒有人照顧,若是可以,請您幫忙照看....我會為您結繩來絆住您的敵人,回報您的恩情。」


    這一天,栗腹的兒子,他的家臣,包括他的遠親,都被殺死,燕國再也沒有剩下一個活著的栗氏,而他們的罪名是,叛國通敵。朝中與栗腹親近的大臣,也都遭受到了嚴厲的懲罰,栗腹在燕國指定的所有方略,政策,也都被廢除。就連國人為栗腹擺的祭台,也被摧毀。


    燕王非常的憤怒,當初是栗腹一再的要求用兵,這才為燕國帶來了這樣的禍患,十萬大軍,竟然敵不過幾千老弱,這簡直就是燕國的恥辱啊!若不是大臣們勸阻,燕王險些要將國內的齊人都趕回齊國,隻因為栗腹就是齊人!


    ........


    坐在院落內,樂間低著頭,萎靡不振,這些天,他常常會夢到父親,父親在趙國,他在燕國,父子相見的機會實際上並不多,一年也就能見一兩次,這些年裏,樂間忙著征伐遼東諸地,開拓土地,增添戶籍,整整一年多,都沒有時間去跟父親見麵,他也沒有想到,父親會走的這麽突然。


    每晚的夢裏,他都夢到那個高大的男人,讓自己騎在他的脖子上,帶著自己滿院落亂跑,這些,他本來都已經忘記了,記憶很模糊了,可是在父親逝世之後,這些回憶卻是不斷的湧上來,那麽的清晰,恍若昨日,他記得父親教自己用劍,他記得父親給自己送的那匹馬駒。


    他想起了幾十年前的小男孩,和他高大的父親。


    每一天,樂間以淚洗麵,這眼淚,仿佛怎麽也流不完。樂毅曾經對他很嚴厲,無論是什麽,樂毅都要他做的最好,板著臉,犯了一點點的錯誤,他都會嚴厲的懲罰自己,樂間在剛剛長大的時候,非常的厭惡自己的父親,隻願意待在母親的身邊,可是,當他自己也有了兒子,當他看著那團小生命,覺得自己可以為他而死的時候,他就有些明白了樂毅。


    他的兒子逐漸長大,他對自己的兒子,也很嚴厲,每當兒子躲在他母親的身邊,露出對自己的憤怒的時候,樂間心裏有些苦澀,那一刻,他徹底明白了樂毅。


    可惜,他明白的似乎晚了些,父子相見,他再也不能跟樂毅撒嬌,他隻能為自己年少時的過錯而道歉,樂毅往往一愣,方才隨意的說:我已經記不得了。


    樂間的兒子樂叔,如今也與父親一同被關在了院落內。


    每當看到父親流淚的模樣,樂叔心裏便很酸苦,他從不見過父親如此傷心的模樣。樂間正在院落內坐著,樂叔便從院落大門笑著回到了院落內,樂叔年紀並不大,是一個勇武的少年,走到了父親的身邊,他坐了下來,方才認真的說道:「士卒們說,上君處死了國內的栗氏,無論是為將的,為官的,乃至是遠親,都沒有放過...」


    樂間看了他一眼,沒有言語。


    樂叔看了看周圍,方才又說道:「父親,栗腹一生治燕,開土千裏,增丁百萬,而隻是因為他的一次過錯,燕王就殺害了他的所有族人,您為燕國征戰多年,戰無不勝,他卻因為小人的誣陷,不許您回去祭拜大父,甚至還要拘禁我們,這樣違背人倫道德,不顧情義的王,值得我們效勞麽?」


    樂間皺著眉頭,看著兒子,依舊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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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叔繼續說道:「不如,我們返回趙國,我聽聞,趙王是一個愛賢才的君王,他一定會尊敬您,不會像燕王這樣無禮的對待您,而且,趙國有馬服君這樣的仁義君子,我聽聞,馬服君深受趙王的寵愛,即使有小人再誣陷我們,馬服君也一定會幫助我們,免與災禍,我聽聞,魏國的信陵君,也是跟著馬服君去了趙國。」


    「好了,不必多言。」,樂間平靜的說道。


    「父親,您不是說大父與馬服君很親密,大父的書信裏對馬服君的評價也很高嗎?趙王也曾多次派遣使者來邀請您去趙國,我們為什麽要還留在燕國,跟隨這樣庸碌的君主,跟那些小人們為伍?」


    「不必多言!」,樂間說著,轉身便回了室。看到父親離去,樂叔無奈的長嘆了一聲,沮喪的低下了頭,也回到了側室開始休息,躺在床榻上,他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著,腦海裏還是在想著離開燕國的事情。年輕的樂叔最崇拜的人有兩個,一個是他的大父樂毅,另外一個就是如今的馬服君。


    他在燕國,都能聽到馬服君的名聲,雖燕王不許眾人討論這個人,可是他的事跡,還是傳開了。尤其是在他擊敗了白起之後,他的名望一度席捲了六國,眾人都知道,趙國有一位年輕,勇敢,強壯,仁義的君子。他為人正直,待人寬厚,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尤其是那些從趙國返回的燕國士卒。


    他們與樂叔喝酒的時候,總是會流著淚,訴說自己的經歷,每當談起馬服君,他們對於這位敵人,都是讚不絕口,燕人從沒有見過那樣仁義的統帥,連敵人他都能寬恕,若是能成為他麾下的士卒,多好啊。


    跟他們聊天之後,樂叔很快就明白,隻要馬服君還活著,燕國就不可能擊敗趙國了。燕國的士卒們知道馬服君不殺俘虜,對他感恩戴德,根本就不會與趙人死戰,若是燕國將領打罵,說不定士卒們直接綁了將領就去投馬服君了。也正是如此,樂叔心裏才會那麽的仰慕馬服君,不戰而屈人之兵,大概就是這樣吧。


    樂叔正在思索著,忽然,一個人闖進了他的內室。


    樂叔猛地跳起身來,走進來的卻是樂間。


    樂間看著他,說道:「穿好衣裳,跟我走!」,樂叔有些懵,可他還是很快穿上了衣裳,跟著父親走出了內室,剛剛走到了院落,他就看到了幾輛馬車,他也不知道這些馬車是哪裏來的,父親的門客都在忙碌著,很快,院落大門被打開,門外的士卒們手持利刃,打量著周圍,確定沒有人,跟隨著樂間便離開了此處。


    一行人趕到了城門的時候,城門是敞開的,樂叔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幾句屍體,那些都是將領,馬車迅速離開了城,那些跟隨著離開的士卒們騎上了駿馬,跟隨在馬車的周圍,有人給樂叔牽來了一匹駿馬,眾人飛速的逃離了這裏。


    整整一夜,眾人都是在飛馳,他們繞開了沿路的城池,朝著西南方向狂奔而去。


    樂叔縱馬,來到了父親的身邊,樂間騎著駿馬,行走在最前方,樂叔困惑的詢問道:「父親?我們這是要去趙國?您接受了我的建議?那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樂間認真的說道:「其實,那些小人並沒有說謊,我早就想要離開燕國了。」


    「燕王看似信任我,可是,他一直都懷疑我私通趙國,不任用我的提議,不給予我虎符,對我百般提防...這樣的君主,的確不值得我跟隨。」


    ..........


    離開了藺相如的府邸,李牧顯得有些落寞,低著頭,一言不發。


    「會好起來的。」


    趙括揚起頭,低聲說道,像是在安慰李牧,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夜已深,趙括與李牧隻能趕往熟人的家裏留宿,趙括在邯鄲的熟人,自然就是董成子。董成子如今擔任司寇,掌管刑法,趙括趕往他府邸的時候,圓滾滾的董胖沖了出來,肚子一顫一顫的,他非常的開心,知道兩人想要留宿,激動的拉著他們就進了室,趙王的宴席結束了,隻是,魏無忌被他留了下來。


    董成子並不了解律法,在擔任司寇之後,他開始學習律法,好在也沒有出現什麽大事需要他來處置,在他的內室裏,堆滿了竹簡,董成子忍不住的抱怨起來,趙國的律法實在太簡陋。比如,律法禁止偷盜,卻並沒有說明偷盜者該如何懲罰,故而找到了盜賊,有的官吏選擇讓他們交錢,有的官吏直接處死,有的官吏選擇讓他們當奴隸。


    趙括皺著眉頭,說道;「其實可以按著偷盜贓物的數量,進行定罪....所偷盜財物的價值越高,責罰越重,這樣才是合理的。」


    董成子點著頭,有些愁苦的說道:「秦國似乎就是這樣,我先前提議,借用一些秦國的律法,可是除了虞卿,沒有人願意支持我,他們嘲笑我竟要去效仿蠻夷,還有的直接指責我不忠....」,他頓了頓,方才說道:「我說要增添針對官吏的律法,嚴懲欺壓百姓,貪墨受賄的官吏,隨後被群臣彈劾,險些丟了司寇的官位。」


    看著有些委屈的董成子,趙括認真的說道:「您說的很好。」


    「秦國的律法看起來苛刻,可是,他也保護了本國的百姓,若是我們能借用秦國律法,再使得懲罰寬鬆一些,這會是對趙國很有利的事情,我會支持您的。」


    董成子點著頭,忽然想到了什麽,他笑著說道:「對,田公今日不曾赴宴,上君非常的生氣,想要罷免他,以信陵君為國相,若是您能得到國相的位置,就不會再有人敢反對我了。」


    「信陵君為國相?」


    趙括認真的思索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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