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離的三年裏,他為妻子積下許多貴重的首飾。他記得妻子嫁給他的前六年裏,他不僅沒為妻子買過首飾,在日本妻子還把自己陪嫁的首飾當掉以補貼家用。佩玉在日本五年沒添置過一件新衣。


    「我不喜歡首飾,我不要行頭。」


    那是個說書的女藝人,要什麽行頭。他賺她入手幾乎沒費什麽心思,隻憑他的身份和氣度就搞定了。「那件翠色的衣服怎麽不見你穿了?」他沒話找話。那翠色的衫襖襯得妻子肌膚愈加嫩白,夫妻倆都很喜歡。


    「扔了!」


    「怎麽?舊了?」


    「從前的衣服我都扔掉。」


    「什麽時候扔的?」


    「去上海前。」


    「為什麽?」他知道自己多餘問,他寄希望於有別的答案。


    「你碰過的東西我都不要!」


    我碰的最多的就是你,他沒敢說。他忽地心驚,「我們的結髮呢?」


    「燒了。」她淡淡地說。


    「那......絹帕呢?」


    「燒了,我猜你有一個新的了。」


    周廣縉走出去,她居然毀了兩人間愛的信物!新的?哪來的新的?那個人他根本不在意!


    周廣縉回家後徑直去書房找妻子,盡管她無時無刻不冷臉對他,他依然渴望見到妻子,看到她才心安。


    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背對著他坐在案前的女人是佩玉。霧鬢風鬟不見了,他茫然地摸一把那才及粉頸的短髮,快速轉到妻子麵前,「佩玉,你......」,他壓抑不住自己的震驚。這是要鬧哪般,與他做兄弟?


    「我下周一去女子師範教書。」


    「好,你想教書就去吧,可為什麽剪髮?」


    「我是通知你,不需要你同意!剪髮清爽!」


    佩玉每天不給他找點別扭大概就會不痛快。


    戚佩玉繼續去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教學,周廣縉每天都用自家馬車接送妻子上下班。


    第12章 春去也 2


    休息日,周廣縉要帶妻子出去遊玩。從前,他們周末的消遣是先去陶然亭、世紀壇或天壇等公園走走,然後在館子裏吃頓飯,聽一場戲,買些稻香村的點心回家。夫妻倆都愛吃芸豆卷,常買一客帶回來,一邊看書一邊吃。佩玉偶爾把半塊芸豆卷叼在嘴邊,騰出手來翻書,周廣縉看到了,便湊上去用嘴搶來吃。雪白的芸豆卷映襯灼灼的一片桃花唇,他怎能不情動?他在妻子唇上舔一舔,再吻上去。


    「去聽大鼓書吧。」妻子淡淡一句。


    周廣縉深吸一口氣,「看戲好不好?佩玉?」


    「我隻想聽大鼓書!」


    「好!」周廣縉咬牙,她一定要怎麽別扭怎麽來。


    五層樓高的新世界遊藝場刻意打造成輪船形狀,寓意向前(錢)開。三樓以上,每層都建有花園,在這裏漫步,北京的風物盡收眼底。遊藝場裏各類劇場林林總總:京戲、梆子、大鼓、雜技、相聲,甚至有北京難得一見的話劇、灘簧戲、西洋魔術和新奇電影。顧客們可以各取所需。茶座、咖啡館、飯館遍布各個樓層和花園。


    入園後,戚佩玉徑直去看大鼓。下午一點多,不是熱鬧的點,沒有名角登場,書場裏人不多。周廣縉隨著佩玉進場,他的妻子燦如春華,眾人皆矚目,周廣縉心裏頗得意。夫妻落座後,周廣縉抬頭瞧場中的藝人,登時手腳冰涼,孟香蘭居然跑到北京說書!「佩玉,我想起來有點急事要處理,你跟我走。」


    「既然來了,為什麽要走?要走你自己走,別拉著我。」戚佩玉盯著場中的女藝人不轉眼。場中的女藝人此刻也停了手中的鼓槌和銅板,一聲不吭,直直地看向戚佩玉。戚佩玉是聰明人,看那演唱者跟自己長得有七、八分相像,再有周廣縉在一旁發話,瞬間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伶人忽然劈手將銅板向戚佩玉猛擲過來,周廣縉迅疾起身撲向妻子,他聽到耳際鈍鈍的一聲,心裏劇痛,還是遲了一步。他要殺了這個賤人!戚佩玉捂住臉一頭紮進周廣縉懷裏。


    「佩玉,佩玉!讓我看看,怎麽了?」他急著扶起妻子的頭。無論佩玉變成什麽樣子,他都要她,隻要她!佩玉是嵌在他身體裏的,血肉相融,扯著骨頭連著筋,分不開!


    連續的、尖利的驚叫聲來自佩玉身邊的女看客,戚佩玉在丈夫懷中驚得轉頭,看見血從身旁女人的臉上留下來。原來孟香蘭當場發作,激動得手發顫,失了準頭,銅板砸到戚佩玉旁邊的女人。鮮血在女人臉上縱橫,戚佩玉甚至看到刺出皮膚的骨頭,心知女人的臉毀了。周廣縉趕緊把妻子攏進懷裏,不許她看。


    眾看客都驚住了,那女人的丈夫連聲呼叫醫生,家人們隨即沖入場子,揪住孟香蘭就打。周廣縉趕緊攬著佩玉要離開,戚佩玉站著不動。孟香蘭在人縫中看到周廣縉夫妻要離開,拚死衝過來,周廣縉護在妻子前麵,一腳踢翻孟香蘭。


    孟香蘭披頭散髮,狀如瘋癲,「呸!」她向戚佩玉遙遙吐一口,「你個賤貨,不守婦道,令他們『父子聚麀』!」孟香蘭說書,了解這個詞。她時機無幾,怎麽噁心怎麽罵。


    戚佩玉氣得向後仰,真是刁婦!她本來對孟香蘭稍有同情之心。


    周廣縉差點吐出血來,她居然侮辱佩玉,罵他跟周天爵那禽獸「父子同牝」!而且是沒影的事!他從地上當胸揪起孟香蘭,握緊拳頭朝著女人臉上直直摜下去,連著七八拳,他把伶人甩手扔到地上,他嫌髒,再踏上十數腳。眼見孟香蘭要沒氣的樣子,戚佩玉怕鬧出人命,忙著攔開丈夫。受傷女人的家人們再次圍上去,對地上神誌模糊的伶人quan腳相加。書場裏的藝人們跑過來勸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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