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酒覺得有些好笑,可她還有千言萬語想說。


    她想說,她其實還有許多許多的疑問,可那些都並不重要,她不過一介女流之輩,也沒有什麽野心,從前人生中最大的願望便是為父母報仇。如今大仇得報,隻想在這世上再多走走,多看看。


    她的心很小,裝不下什麽家國天下,人間大愛。


    她拿起刀和劍,隻能護住一個人。


    這世上本無絕對的真與假,也無絕對的好與壞,當下的證據與懷疑都隻能評判一時的真假,能判斷真心的,還是隻有她自己的心。


    凡間庸庸碌碌,人皆自擾。


    何必自擾?


    思慮至此,熱酒才鬆了口氣,釋然一笑,伸手覆蓋上蘇暉的手。


    「今後,不論是風是雨,我都陪你一同麵對,你可別趕我走啊。」熱酒笑道。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像是心裏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到了地上,窗外不知什麽時候竟起了風,灌進來,朦朧中似乎能聽到遠處營帳中集合的號角,還有無數堅硬地鞋底踏在荒蕪的土地上,發出的淩亂地「咚咚咚」的聲音。


    那聲音年年歲歲都是相似,可歲歲年年,吹的人不同,聽的人也換了一批又一批。有的人升了官,更多的人都戰死沙場。


    蘇暉沉思了良久,唇邊才泛起一絲笑意,低聲吐出一個字:「好。」


    高處不勝寒,他曾辭官離家,拒收樓主令,言說不求功名利祿,隻願攜一人終老。


    直到那次熱酒中了蠱毒而他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受苦,束手無策。他才意識到,身處江湖,若真的一無所有,又如何能護住自己想護的人。


    所以他接了樓主令,所以他做了一些事情。


    可他依舊誠惶誠恐,他害怕著有一天,悲劇再次重演。


    蘇暉看著熱酒,麵前的少女與初見時比真的長大了些,她依舊膚白如雪,紅唇嬌嫩,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裏,如今寫滿了真誠與信任。


    是了,信任。


    蘇暉笑了笑,眼眶微紅,有那麽一瞬間,他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熱酒並非梁宇,他們並不會走上同樣的道路。


    熱酒略有些調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睛,歪著頭等他下一步的動作。


    蘇暉看著她的樣子,又是無奈,又是開懷。


    這是他的酒酒,他會保護好他的姑娘。


    窗外的風忽然大了許多,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了天,細小的沙子吹進熱酒的眼睛裏,她有些難受的低頭揉眼睛,蘇暉反應過來,便聽到樓下樑荀抄著一口方言嗲裏嗲氣地大聲嚷嚷:


    「起大風啦,要下大雨啦!知樾叔叔趕緊關窗戶啦!」


    蘇暉應了聲,方才將那窗戶一一關好,大雨便傾盆而至,耳畔還有忽遠忽近的雷聲。房中暗了下來,隻有從樓梯口照上來樓下的光,蘇暉拉著熱酒小心翼翼的下了樓,下到一半,酒肆的門被人忽的一下推開,衝進來的女人略有些狼狽。


    她提著菜順手往那櫃檯上一丟,又理了理額頭的亂發,喘著粗氣。梁荀興奮地喚了聲「娘親」,從凳子上跳下去,邁著小短腿跑上前,徐瑛一把抱起梁荀,笑著問她:「外麵打雷啦,荀荀怕不怕呀?」


    「不怕不怕!」梁荀將頭搖得像撥浪鼓,「荀荀以後要像爹爹一樣當大英雄,才不怕打雷呢!」


    「好好好。」徐瑛笑的更開心了,她親了親梁荀的額頭,將她放了下來,這才注意到了走到樓下的蘇暉二人。


    「誒,知樾來啦。」她略有些驚訝,「這位是……?」


    「是我的朋友。」蘇暉禮貌行李,答,又轉而與熱酒說,「這位便是梁大哥的妻子。」


    熱酒隨著他也乖乖做了一揖,做了自我介紹。


    「別客氣別客氣,我叫徐瑛。」徐瑛和藹的笑笑,轉而將蘇暉招呼到一邊。


    熱酒看過去,徐瑛似乎是在問什麽關於自己的事情,眼睛還不住的往這邊瞟,熱酒有些不自在,卻看到蘇暉略有些靦腆的笑著,不住點頭,心中更是疑惑。


    索幸徐瑛並沒有和蘇暉聊太久,很快他們二人便又走了過來。徐瑛十分熱情的拉起熱酒的手道:「我剛剛與知樾說了,他也許久沒來了,不如今日就留下吃了午飯再走吧。」


    熱酒下意識的就看向蘇暉,隻見他笑著點了點頭,於是她便也應了下來。哪知徐瑛一見她點頭,興沖沖的就要拉著她一起。


    熱酒還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陣仗,有些手足無措,她求助地望向蘇暉。蘇暉正想上前幫忙,卻被徐瑛攔住,隻能無奈地看著熱酒被拉著進了廚房。


    「你不會做飯吧?」徐瑛將廚房的門關好,一邊將廚房的兩麵窗子都用木棍撐起來一點,一邊低聲問道。


    二層裝有遮雨棚,因此在一樓,那雨再大,也濺不到屋裏來。


    熱酒看著她的動作,皺著眉點點頭,答了聲「是」。


    「嘿,沒事兒,我嫁人前吶也不會做飯呢,都是嫁了人之後才學的。」徐瑛回過頭沖她笑了笑,左敲敲右弄弄,打開了隱藏在地上的木板裏的暗門,,又從那個小地窖裏,取出來一個陳舊的紅木頭盒子。


    「阿宇犧牲後,我就一直帶著荀荀住在這裏,知樾也常來看我們,可這還是我頭一次見到他帶了個女孩子來呢。」徐瑛站起來,取了布細細的將那木頭盒子擦了又擦,可木頭放得久了,總會有一些濕氣浸在裏麵,呈現出一塊塊異樣地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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