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荀,你娘親呢?」蘇暉問道。


    「娘親出去買菜了呀,很快就回來。」小丫頭奶聲奶氣的答,「知樾叔叔,這個姐姐是誰呀?」


    「是叔叔的朋友。」蘇暉笑著颳了一下樑荀的鼻子,「不是姐姐,荀荀要叫她酒酒阿姨哦。」


    梁荀一雙烏黑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熱酒,聽到蘇暉這麽說,她嘟了嘟嘴,有些不滿意的對熱酒道:「知樾叔叔是我的,等我長大了要嫁給他的,你不可以拉他的手!」


    熱酒歪著腦袋看著這半大的丫頭,瞧著也不過六七歲的樣子,卻緊緊摟著蘇暉的脖子,靠在他懷裏看著自己,像極了是在向自己示威。


    「哦豁,我剛剛已經牽了,那怎麽辦?」熱酒覺得有些好笑,雙手一攤,故作無奈道。


    「沒關係,娘親說做人要大度!」小丫頭轉頭看向蘇暉,一臉嚴肅道,「我原諒你了,但是以後不可以了哦!」


    蘇暉忍著笑,一時間卻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熱酒就在旁邊,他也不好敷衍的應下,可直接拒絕,又怕傷了這小姑娘的心。


    熱酒看著那兩人,越看越覺得那兩條樓著蘇暉脖子的胳膊十分辣眼,有一種想要衝上去扒開的衝動。


    她咬了咬牙,指了指蘇暉開口道:「你看,他好像不太願意答應你呢。」


    小丫頭氣得腮幫子鼓鼓地,奶凶奶凶地瞪了熱酒一眼,那目光裏麵分明寫了兩個字:閉嘴。


    熱酒自然能讀懂這層意思,但見她這樣,心裏頭竟添了一絲莫名其妙的得意,不讓她開口,她卻偏要繼續說。


    於是她又道:「他身上又沒寫著你的名字,你怎麽能說他是你的呢,對不對?」


    熱酒覺得自己是在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可那丫頭似乎更氣了,她不甘心的盯著熱酒看了一會兒,烏黑的眼珠子溜溜地轉了轉,忽然轉頭,在蘇暉的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得意洋洋地說:「現在他是我的了!」


    空氣又瞬間的凝結,蘇暉也沒有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他有些僵硬的看向熱酒,正好對上她狠狠甩過來的目光。


    感受到空氣裏一絲微妙的氣息,蘇暉不由得咽了口口水,連忙蹲下來,將那小丫頭放到地上,揉了揉她的腦袋,略有些嚴肅道:「好了好了,叔叔和舅舅阿姨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談,先上樓去啦,荀荀還是乖乖在櫃檯裏麵等娘親哦。」


    「哦……好吧。」梁荀十分聰明,察覺到蘇暉有一絲一樣,立刻就不鬧騰了,垂著腦袋應下。


    蘇暉又將她抱回櫃檯裏的椅子上,這才起身走回到熱酒身邊,「走吧,我帶你上去。」


    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去拉熱酒的手,卻被對方很明顯的避開了。


    蘇暉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道:「你何必要和一個小丫頭計較。」


    「沒有啊,我又不是小屁孩,不需要你牽著走。」熱酒笑眯眯地,蘇暉卻還是覺得她是有些生氣了。


    於是他暫時先放棄了去牽手的想法,隻是領著熱酒上了樓。


    熱酒跟著他,慢慢上了二樓。


    二樓與一樓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番景象,四扇窗子都大開著,陽光照進來,陳舊的桌椅像是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輕紗,令人耳目一新。


    蘇暉引著熱酒在一扇窗子邊上的座位麵對麵坐下,那桌上擺著酒罈子,蘇暉熟練地拿了三個杯子,倒了三杯酒。


    「莫非這屋子裏有鬼?」熱酒看著他的動作,整個二樓隻有他們二人,蘇暉卻倒了三杯酒。


    「嗯。」蘇暉點點頭,一杯放到自己麵前,一杯放到熱酒麵前,還有一杯放到了窗邊。


    熱酒有些疑惑的看向窗外,看清了窗外的景象之後,隻覺得後背泛起一絲寒涼。


    「這家酒肆位於瓊州城北門旁,再往北去,便是去柳關了。」蘇暉開口道。


    熱酒挪不開自己的目光,從這裏可以看到瓊州城外的情況。


    如今已入夏了,可城外的草地樹木卻依舊泛著黃色,破碎的鎧甲散落在地上,斷裂開來的兵器有半截都埋在了土裏,廢棄倒塌的營帳中,隱約露出來慘白的骸骨。有衣衫襤褸的乞丐在那一片廢墟中翻找,不知道抓了什麽東西,就急急忙忙往嘴裏送。


    這裏與瓊州城內不過一牆之隔,卻是人間與地獄的區別。


    熱酒忽然想起來,蘇暉不叫蘇暉,他本名知樾,他曾是個將軍。


    「你帶我來這裏看這個,總該不會是想教育我吧?」她皺眉問。


    「你想什麽呢。」蘇暉不禁抬手敲了一下熱酒的額頭,問她:「你聽說過,梁宇嗎?」


    「聽說過。」熱酒點點頭,「聽說他本是貧民出身,靠著自己一身本事,立下戰功無數,多年前北方有敵來犯,梁宇將軍奉命帶兵迎戰,大獲全勝,卻戰死沙場。」


    她本不關心家國大事,但梁宇將軍以身殉國的故事,卻被人編進了童謠,寫進了戲文本子裏,在民間廣為流傳。


    「他是個令人尊敬的大英雄。」熱酒說完這句話,忽然又覺得有些感慨。


    人在活著的時候,經歷過那麽多事,死了,卻隻能被人評價一句:「他是個英雄。」。


    茶樓酒肆裏,一杯熱酒,便說完了一生。


    「戰死沙場。」蘇暉低頭輕輕摩挲著手裏的瓷杯,自嘲的笑了笑,「若真如民間所傳的那樣,該多好。」


    熱酒聞言有些疑惑的看向蘇暉,卻見他情緒低迷。熱酒忽然發覺眼前這個人好像從來都是胸有成竹,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能不緊不慢的給出最好的解決方式,她從未見過蘇暉如此頹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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