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再次折返回去的時候。


    溫阮已經打開數學卷子做題了,做題是最能平複她心情的東西,她從小就是,隻要一打開卷子,整個人就會沉浸進去,外界的一切都被她杜絕在了題海之外。


    相對於看明白江城,數學卷子的那些幾何體函數公式可太簡單了。


    聽著筆尖沙沙劃在紙上的聲音,溫阮的內心逐漸平靜了下來。


    這個世界上,一切的愛和關心都有可能是假的,隻有知識裝到自己腦子裏才是真的。


    她會一邊哄著他,一邊好好學習,考大學,賺錢,然後再有能力的時候,狠狠把他丟下。


    讓他整天誤會她!哼!


    反正她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


    江城輕手輕腳的把買來的東西放到屬於他們的位置,看著那一套同色的刷牙杯子,心裏很懊悔自己剛剛的小心眼。


    買這套杯子的時候,她還開心的說是情侶套杯,用的可以讓感情更好。


    她應該也不是全哄他的吧,昨天上藥的時候,她眼裏的心疼分明是真的。


    把東西放好,他靜悄悄的走進了臥室,她在靠著窗子的位置放了一個小桌子,那裏光線好通風也好,她這會兒低著頭做題,好像已經從情緒裏走出來了。


    他猶猶豫豫的開了口。


    “阮阮,晚飯想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一會兒我做。”溫阮反問。


    她已經調整好心態了,她會繼續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不讓他的錢白花。


    她平靜又溫柔的態度,讓他想到了那天他喝酒發了脾氣以後,第二天她也是這麽平靜又溫柔,好似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他猛然間就明白了。


    她的溫柔和平靜其實是自我保護,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反擊的能力,所以受到傷害,會假裝什麽也沒發生,默默的舔舐傷口。


    然後在心裏,把自己推得越來越遠,直到有一天,她有足夠的能力可以反抗自己了,她就會走的遠遠的,再也不回頭。


    “阮阮,你有什麽心裏話給我說好不好,不要自己藏在心裏,你這樣,我害怕。”


    江城走到她桌邊,坐在床沿上看著她沉靜的側臉。


    語氣溫柔中夾雜著哀求。


    “你有什麽好害怕的,你有花不完的錢,還是軍區最年輕的團長,走到哪兒都有女同誌對你投懷送抱,我要是你天天走路都仰著脖子走,怎麽會害怕。”


    溫阮笑著說完,拿起一個直角尺,在卷子上畫了個垂直線。


    幾何題,是她的弱項。


    江城從未如此的無力過,她太平靜了,比剛剛吵架那會兒還要平靜。


    越是平靜就對他越是失望,他太懂這種感覺了,被父母一次次拋棄的時候,一次次利用的時候,他都是這個心情。


    所以當從江緩那裏聽說他們被判刑的消息時,他的心裏已經沒有一絲的起伏,因為他早就對他們攢夠了失望。


    隻不過因為血脈和世俗倫理,他不得不和他們維持著表麵的關係,實則那種關係脆弱不堪,當他有足夠能力自立的時候,那種關係輕輕一戳就會破碎不堪。


    他不想溫阮對他也這樣。


    從心底彌漫上來濃濃的酸澀感,瞬間將他埋在裏麵透不過氣來。


    “我什麽都沒有,隻有你。”


    他真的什麽都沒有,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在意他的喜怒哀樂,沒有人關心他疼不疼,飯熱不熱,水涼不涼。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才會短暫的有歸屬感。


    溫阮聽著他哽咽的聲音,終於放下了筆。


    都說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淚,她覺得江城不醉演的也挺好的,坐在床沿低垂著頭,聲音哽咽,好深情的樣子。


    “江城,我們倆....相處四個月,有這麽深的感情嗎?”


    她終於問出了,她一直以來都納悶的問題,他的愛來的太急太快太熱烈。


    但幸好她沒有被衝昏了頭腦,她清楚自己沒有這麽大的魅力。


    江城被她的話問的頓住了,他緩緩的抬起頭,看清楚了她眼中的淡然和茫然,濃濃的距離感,仿佛兩個人昨晚的溫存都是假的一樣。


    這才是真實的她吧。


    真實的對自己的情感,淡然,疏離。


    將心口的酸澀委屈壓了下去。


    “那要多久才能我才能對你有這麽深的感情?”


    三年,五年,十五年?為什麽四個月不能有這麽深的感情,他一直覺得他已經等了她好多年,一直一直都在等她,雖然這種感覺是沒由來的。


    “反正四個月能讓你產生非我不可的想法,我是不信的,你想立深情人設給人看也好,把我當寵物也好,我都會配合你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


    “但是大學我是一定要讀的,今年考不上就明年,專業我也要讀中醫專業,沒有回旋的餘地,你要是不同意,咱們就離婚,存折上的錢,我隻留一千,其餘的還你。”


    軍區旁邊的哪所大學,根本沒有適合她的專業,她讀大學不止是為了混一個學曆,也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謀生的手段,她願意和江城來隨軍,更多的是為了給自己蹚出一條路來。


    如果江城非要裝深情不願意分開,掐斷她上大學這條路,那倒不如離婚。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要是還願意供她上學,她一定會更加的對他好,努力的愛他關心他,做好一個妻子該做的。


    但她對他的好和關心,可能永遠都無法超過對她自己的好和關心。


    她就是這麽自私的一個人。


    江城倒是希望她不要這麽坦誠,就像剛認識那會兒天天騙他,哄著他,假裝很在意他也好。


    角色,扮演....


    他的心口像被人掏出了個窟窿一樣,血淋淋,空蕩蕩的。


    “晚飯做你愛吃的雞蛋羹吧。”


    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怕再聽下去,自己接受不了。


    隻要她不是要和孫家棟在一個地方讀大學,去市裏他也能忍受,大不了他在大學附近再找個房子,住在那邊也行。


    晚飯吃的很平靜。


    吃完飯,江城在廚房收拾,溫阮隨便洗了個澡換上睡衣,就坐在臥室的窗旁做練習題,相對於前陣子的誌在必得,她現更多了一種背水一戰的心態。


    風透過窗子吹進來有些涼了,剛剛洗澡的時候,凍得她手腳都是冰涼的。


    她站在椅子上扶著窗台去關窗戶。


    江城一進臥室看見她正趴在窗台上探著身子要往外跳,瞬間血液都聚到了頭頂上,嚇得他心髒都要停了,甩下手裏的暖水瓶就衝了過去,抱著她的腿把人扛著放到了床上。


    “我又沒說不讓你上大學,你這是幹什麽!”


    江城被她嚇得,語氣不自覺的就凶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低吼聲把溫阮嚇得一跳,她眼睛瞬間便紅了,眨了眨眼委屈的開了腔。


    “你幹什麽,我就關個窗戶。”


    江城的心情起起伏伏,糾糾纏纏,都快被她折磨瘋了。


    聲音有些發顫。


    “阮阮,明天我就給你找學校,你安心複習,千萬別做傻事。”


    溫阮看著他眼睛裏充斥著的紅血絲,和不似作假的擔心和恐慌,她有時候真覺得江城很在意很在意她。


    這演技...忒好了。


    她絕不能輸。


    她小心翼翼的,主動地勾上了他的脖頸,纖細柔軟的手指慢慢的撫上了他的脖頸,輕輕的摸了摸。


    “我不做傻事,但你能不能以後不要總是誤會我,凶我,你隻要供我上大學,我以後肯定好好當你媳婦。”


    溫阮故作委屈的眨了眨眼睛。


    被她抱著的男人果然受用,眼神中有懊悔有心疼。


    江城目光定定的看著她,而後捧著她的臉,狠狠的吻了下去,顧不得這麽多了,喜歡他也罷,不喜歡也罷,真的假的都行,他非她不可。


    他要一輩子都和她這麽糾纏著。


    就算當怨偶也沒關係。


    溫阮的唇瓣被他揉的泛紅,她氣息也有些喘,就這麽被他掐著腰坐在他的腿上,任由他唇齒間的攻城掠地。


    幸好她的例假還沒走。


    她能感覺到他今天的吻帶著幾分報複和占有,每次他這樣親的時候,她都不怎麽能受得了。


    有些疼,又有些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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