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愣著看了她很久,猛地從床上下來。


    慌慌張張的出去又回來,遞給溫阮一個帕子纏著的牛皮紙包,溫阮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她之前在郵局給爹娘寄的錢。


    “這是那一千塊,我想翻新房子你爹都沒讓動,就怕你和女婿因為這錢鬧了矛盾,頭一回你拿回來的錢,隻花了二十,你爸摔斷了腿現在陸陸續續的還在用藥,大隊自從發了水以後也是窮巴巴的分不下什麽錢,我就用了你拿回來的,你把錢還給女婿,讓他別生氣,以後家裏不要你的錢,花的二十我明天去借了給你補上。”


    溫母隻恨她自己沒能力,幫不上什麽忙,原先隻想著讓女兒嫁得好,嫁到城裏不受罪。


    她還以為依女兒的樣貌女婿遲早能看上女兒的,就算受點兒氣,至少能吃飽穿暖,不像他們村裏的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


    “娘,不是因為錢,江家人不喜歡我。”


    溫阮見她娘把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更加的抹不開嘴了,她心裏糾結著該如何開口,從何說起。


    “娘,姐夫要把我姐賣了!他還打我姐,我親眼看見的!”


    水生躲在門口聽她姐和她娘聊半天了,她娘越是這樣說,她姐越是張不開嘴,她姐不願意說,他來。


    溫阮:????江城打她了??


    “我們是有點兒矛盾,但他沒動手,這事兒,我正要給你說呢,娘。”溫阮弱弱的對著她娘開口。


    “姐,你就別替他瞞著了!娘,姐夫和他媽聯合她妹妹要綁架我姐把人賣了,姐夫的表弟拿著迷藥藏在家裏要對我姐下藥欺負我姐,差點兒得手,我和家棟哥今天去醫院接的我姐,當時姐夫特別凶,當著我的麵把我姐拖回了房間,還說要殺了家棟哥,我姐都嚇哭了。”


    水生越想越生氣,恨不得立刻就去江家給他姐報仇。


    “我的蒼天,蒼天啊....他們竟然這麽對你....”林欣榮聽到一半就心疼的把女兒抱在了懷裏。“阮阮,水生說的可都是真的!”


    溫阮回味著弟弟的話,好像對,好像又不對。


    “派出那邊現在說是王宛如和蘇暖暖其中一個是主犯,江城不知情,但我也說不準跟他有沒有關係。”


    溫阮本來還好,沒這麽委屈,被她娘抱著的時候突然就很難受。


    她已經好多好多好多年沒被女性的長輩擁抱過了,還說這這麽關心人的話,她像是在水麵上飄了幾個月的浮萍,突然抓住了一塊浮木一般。


    她摟著她娘的腰,把臉靠在她的肩頭上,她娘身上帶著淡淡的苞穀皮的味兒,聞著讓人很心安。


    林欣榮了解自己女兒,女兒是個老實懂事兒的,這些話不可能是撒謊。


    江家人做的這些事兒氣的她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心慌的發抖,她以為江家人隻是嫌棄閨女出審差,沒想到能幹出這種違法的事兒。


    她這個閨女自小就是個命苦的,十幾年前那一回她沒保護好女兒,以為把她嫁給城裏的軍官,就能躲過去那些醃臢事兒了,沒想到又來了一遭。


    “肯定是之前他要離婚,你沒同意,他這是想孬點子要害你呢!我閨女長得這麽好看,離了他還能不過了!離!咱離婚!閨女,咱們不給他過了!”


    林欣榮立刻下了決心,別說女婿是個軍官,就是天上的神仙來了,他們家做出了這種事兒她也絕不會再讓女兒回去。


    坐在門檻上抽著煙袋的溫建國聽見水生的話,拿著煙袋的手抖了一下,那雙昏暗的眸子裏也閃過一絲憤恨。


    閨女今天帶著傷回來,他就知道有事兒。


    門不當戶不對的,終究是過不到一起去。


    “水生,過來扶我!”


    溫建國對著裏麵喊了一聲,這事兒還是要給他大哥商量一下,上次閨女哭著回來,大哥就勸他說讓阮阮直接同意離婚,趁著年輕在附近再找個。


    嫁到附近,以後也能有個照看,他左思右想都沒有相中的,這才同意了她娘的法子,讓她再挽回一下。


    不能在猶豫了,這次閨女有命跑回來,下次呢?


    他雖然四個孩子,最疼的還是這頭一個,生她的時候家裏窮,沒吃過好的,沒上過一天的學,稍微大點兒就幫著看弟弟妹妹,洗衣服做飯。


    現在閨女婆家受了委屈回來,他這個當爹的不能再怕別人說道了。


    “爹,我姐的事兒咋辦啊,他們太欺負人了?”水生很為他姐鳴不平。


    “去你大伯家。”


    水生一聽去大伯家,就知道他爹要出手幫他姐討回公道了,臉色也好了一些。


    房間裏林欣榮拉著女兒的手低聲抽泣。


    “咱們這種小地方,他爸那個官算是很大了,他媽和妹妹犯了法也未必會判,江家不能再回去了,鄉下的日子雖然苦,至少能留條命,離不離婚江家咱都不去了。”


    “那村裏....那些人說怎麽辦。”


    溫阮以為家裏會極力阻攔,畢竟溫家因為她不受婆家待見,也沒少遭閑話,這次要是離婚了,那就更是個笑話了。


    她都想好了,要是爹娘實在不同意,她就南下求生,她有手有腳的,總歸餓不死。


    唯一麻煩的就是這個時代想要出遠門也是要開各種證明才行,沒有證明算是流民,一旦被查出來就要被送到派出所,這些信息還是她在江家那些報紙上看到的。


    但偏偏她娘這麽為她考慮,這讓她更加的愧疚了。


    想想水生,弟弟妹妹...她真的好喜歡他們,讓他們因為自己背負一些不好的話,她心裏挺難受的。


    “你爹是咱們富水一大隊的大隊長,就算沒有你這檔子事兒,咱們家的事兒村裏人也愛議論,閨女啊,記住娘的話,想做啥就做啥,隻要你覺得你是對的,就別管旁人怎麽說,日子是自己的。”


    林欣榮摸了摸女兒的長發,摸到了她貼在耳後的紗布,一直強忍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了。


    “是娘對不起你,現在看來家棟也挺好的,知冷知熱,你結婚以後多少說煤的上門都被他趕走了,那個傻孩子,還說要等你過上好日子了再結婚,不然萬一你回來了,就沒地方去了。”


    趙欣榮敢這麽支持女兒離婚,自然也是有孫家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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