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抓過二十和它四目相對,說道:「你果然不值二十金幣吧?不然你怎麽能安然無恙地靠近他?」


    他想起那小販推銷二十時信誓旦旦的模樣,不由得感慨世風日下,斯科維奇居然還有欺騙白魔法師的無良商販。


    二十在他手中奮力掙紮,努力想為自己辯解,哪知道這愚蠢的兩腳獸根本聽不懂自己的語言,放開它便自行穿戴去了。


    黎穿戴完好後,拿起掛在牆邊的帽子,這才發現帽子上多了一個洞,終於忍不住咆哮:「什麽?這頂佩西城的帽子可花了我八十金幣!」


    二十倚著窗框,歪著腦袋看了他一眼,心想,「幹嘛大驚小怪的,我剛才不就說了嘛……」


    黎花了一點時間才接受自己一百金幣打水漂的事實,戴上破洞的帽子走出房間,在長長的樓梯上環顧一圈,沿著木質樓梯拾級而下。樓梯的牆上掛了許多裝裱華麗的人像畫,畫上的人穿著白魔法袍,姿態端正表情肅穆,是他優秀的前輩們,或許他卸任的時候,也會出現在這麵牆上。


    寬敞的大廳裏擺放了九位大魔法師的金身雕像,那是守護了亞蘭大陸免受黑暗魔法侵襲的九位金階魔法師,聖徹萊思耀光廣場上也有他們的巨像,每一個經過的人都會脫帽表示他們的敬意,黎對著小型雕像群彎腰屈膝,姿勢標準地敬了一個禮。環顧四周,他發現這裏的裝潢處處都有聖院的影子。


    「這種邊陲小鎮,竟然會這麽富庶。」黎本以為常年遭受幽藍之海的魔物侵擾,會讓這裏的人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沒想到情況比他想像中樂觀許多。


    ☆、ndness


    黎推開厚重的大門,金色的晨光瞬間灑滿整個大廳,自光線穿越而來的地方,他看見了無邊無垠的幽藍之海,和它旁邊炊煙裊裊的小村鎮——這座城堡竟然建在山巔上。


    即便是傳說中怪物橫生的幽藍之海,在初升的春陽下也顯得異常平靜,好像那隻是一片普通的美麗大海,凝望著它能帶來一種特別的平和感。


    黎在城堡中四處轉了轉,和二十一起分享了櫥櫃裏準備好的餐點,正一臉愜意地靠在陽台欣賞幽藍之海的美景時,忽然看見老鎮長從山下的台階步履蹣跚地走上來,手裏還提著一個塞得滿滿當當的果籃。黎城堡下的台階約莫有幾百上千級,而山上的住戶僅此一家,他可不忍心一個老人家為了給他送一些水果,像苦行僧朝聖一般走完長長的台階。


    黎召喚出他的掃帚,沿著台階飛下去。老鎮長看著黎一邊高聲打著招呼一邊朝自己飛來,露出了相當驚訝的表情——他從沒見過如此不端莊的白魔法師。


    鎮長說什麽也不肯坐上黎那細瘦的掃帚,反而不停地向黎道歉,請他回到城堡等待自己慢慢走上去。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後各自妥協了一步,黎陪著鎮長一起走上去,但鎮長始終堅持自己提著那果籃,盡管他的手臂顫抖得明顯。到達城堡之後,他才一本正經地將果籃雙手奉上。黎給鎮長沏了一壺茶,邀請他坐下喝茶聊天。


    黎心裏隱隱有股違和感,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鎮長講述了黎前任們的英勇事跡,渾濁的雙眼亦掩飾不住滿滿的崇敬,這情形有點像上魔法史課——一門比催眠魔法更加管用的課程,幾輪下來,黎已經昏昏欲睡。


    一壺茶見底,黎終於忍不住打斷:「鎮長先生,晝住在哪裏?」


    鎮長愣了一下,指了指村莊南邊一眼望不到邊的茂密森林,「歷代的黑魔法師都住在那片森林裏。」


    黎努力探了探身子,想在森林中尋找類似城堡的建築,嘴裏小聲嘟囔:「該找個時間去拜訪他。」


    老鎮長聽到這句話後,整個人像受驚小蝦一樣弓著背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他大聲喊道:「不!黎大人,您不該靠近那片森林!更不應該接近晝大人!」


    黎不知道眼前這個和藹可親的小老頭還能發出這麽大的吼叫聲,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老鎮長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清了清嗓子,重新坐下來,解釋說:「我是說長久以來,那片森林是黑魔法師的地盤,他們不喜歡活物接近,也不知道豢養了什麽樣的魔物,鎮子裏從來沒有人進去過,希望黎大人也不要進去。」


    黎微微頷首抵住舉著茶杯的手,遮住自己逐漸陰沉的臉——他隻覺得好笑,村子裏的人從來不去接觸黑魔法師,憑什麽斷言他們不喜歡活物接近,他們壓根去過那片森林,又憑什麽篤定那其中豢養了魔物?


    長久以來人們對於黑魔法師的偏見,來源於數百年前一位邪惡的暗黑魔法師對於亞蘭大陸的迫害,後來那位黑魔法師的愛人也加入到了反抗他的鬥爭中,犧牲後亦位列九大魔法師中,但比起那微不足道的榮耀,人們記得更清楚的是罪惡與恐懼,盡管那次事件之後,黑魔法師們並沒有對人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盡管他們隻記得恐懼而不知敬畏。


    當然,黎並不會和鎮長爭論出是非對錯,而且晝那冷淡高傲的態度確實難以得到公正的評價。放下茶杯時,他臉上依舊是親和的笑容,讓鎮長提起來的心又放了回去。


    而黎的思緒卻飄回了遙遠的斯科維奇。


    黎自很小的時候起,就在斯科維奇貧民區的街道流躥,食物的來源主要是附近的垃圾箱和人們的剩菜,偶爾還會從狗嘴裏搶食,衣服是從死去的流浪漢身上扒下來的,住所是別人家的屋簷或者還沒被水浸濕的紙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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