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召回胤褆和胤礽兩人並不是存了什麽心思。這幾年變相的流放了幾個爭位爭得最凶的兒子,再加上其他方麵也都一切順利,他的日子也過得比較順心。隻是,他畢竟是康熙。雖然其他留在京城的十幾個兒子都表現的很孝順,也不惹他生氣,可是,這幾個兒子的表現就沒有那麽突出了。他是皇帝,喜歡的是真正有能力的人,需要用來接位的也必須是有能力的。所以,一看到剩下的那些皇子,他總是能想到被流放的那幾個。再加上他是實實在在的疼愛那幾個皇子,自然也就想得越多了。人老了,國家也還算太平,自然就想著家居和樂了。雖然這種事未必能在皇家真正實現,可是,把那幾個皇子召回來聚上一聚卻還是可以的。這也是他為什麽不大張其鼓的下旨召回的原因。他隻是圖的一家人聚一聚,可不是想著讓那些大臣們再胡亂猜疑,弄得朝廷不穩。


    “皇上您這一下子,可是又不知道要讓多少人撓破頭皮嘍!”高士奇雖然離開北京已經有了幾年,可消息依然靈通,加上對康熙性情的了解,也大致猜到了康熙的心思,隻是他終究在宰輔位上好幾十年,人情事故的雖然少沾,卻也還是有的。胤褆這次回來雖然沒有跟多少人見過麵,卻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秘密,所以,就有人向他求個主意。他如今不在朝中,卻也不好拂了一些人的意思,隻好出麵。不過,聽到老大和老二都被召回了,他的心也定下來了。康熙如果真的是想立儲或者有別的心思,又豈會把這兩個對頭一起叫回來?除非這位皇帝犯暈,嫌朝廷太清靜了。所以他雖然吃驚,卻並沒有變色,反而接著又嬉笑著朝康熙說了起來。


    “哼。朕召兒子回家團聚,關那些人什麽事,他們願意想就想,願意撓就撓,朕才懶得管。”反正過一兩個月這些兒子就又回去了,就算那些人想來想去,恐怕也來不及做什麽。所以,康熙也不關心。


    “這幾年江南的情形如何?還不錯吧?”結束了關於“皇子回家省親”的談論。康熙又朝高士奇問道。


    “應該是不錯。馬德管得挺好!”高士奇答道。康熙問他這話並不在意料之外。身為前宰相,家裏還掛著康熙賜的匾額,他在江蘇的地位超然。每月朝廷地邸報也都有他一份兒。再加上當地的官員刻意討好,所以他知道的事情並不少。如果康熙不向他打聽一下居住地的情況才叫怪了呢。須知這麽做一來可以向臣子表示親寵,二來又可以免費了解地方上的實際情況,康熙都已經快養成習慣了。


    “隻是挺好?……那怎麽個挺好法兒,你給朕講講。”康熙又追問了一句。


    “這……”高士奇無語。康熙這擺明了是打狗入窮巷,非得從他嘴裏套出話來不可了。可他能怎麽說呢?說馬德在江南鼓勵農桑工商?


    說那小子看到江南的米價因為與奉天、呂宋的糧食爭來爭去,越來越低,就鼓動百姓改種其他物品。叫什麽經濟作物的。結是發了不小地財?說那小子每天無所事事,就知道派人往海邊兒扔破船破石頭,說是什麽人工造礁好吸引魚群?說那小子在江南大肆建立各種什麽技校。教授各種技能?還是說那小子每天怕老婆的很,害得一幹手下官員連他的家門都不敢進,生怕見到他出糗而招惹麻煩?這些康熙都應該知道的呀,又何必來問他?


    “皇上,這個挺好,也就是比其他地方好上那麽一點兒吧。”高士奇終究還是找不到什麽言辭,幹脆耍起了無賴。


    “好一點兒?哈哈哈……江南本就應該比其他省份好一點兒吧?難道馬德當了這幾年總督,竟是毫無建樹?”康熙大笑道。


    “那是自然!馬德的那點兒功勞,可全都是承著皇上您的洪福庇佑才做出來的。也就是說,這些功勞說是他的。那就是他的,可如果說不是他的,難道他還敢強辯不成?”高士奇也笑道。


    “就你會說!……馬德手下地那幾個官員都怎麽樣?聽說不錯。”康熙放下一枚棋子,又問道。高士奇剛剛已經是在為馬德說話了。馬德督撫江南三省,功勞苦勞都有,可是,所處地位置也十分紮眼。很容易受人覬覦。高士奇實際上是在向他進言,馬德雖然地位不低,勢力如今好似也不小。可那些功勞再大也比不得他這個皇帝的一句話實在有用,勢力再強也隻有受他擺布的份兒。所以,某些人不懷好意地攻訐完全可以不必理會。


    “皇上口中的不錯,到了地方,已經是十分難得了。”高士奇笑了一下,也跟著下了一子。


    “哦?”康熙問道。


    “安徽和江西兩省微臣知道的不多。不過,江蘇的那幾個倒是非常不錯。”高士奇又說道。雖然康熙有魏東亭等派在江南的“探子”,每個月都會有大量的密奏上稟,可既然康熙問他,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沒來得惹康熙不高興。


    “……可以升官麽?”康熙拈著棋子頓了一下,抬眼看了一下高士奇,又接著問道。


    “不可以!”高士奇答道。


    “。”君臣相處多年,康熙也不廢話,反正都明白。


    “權重招忌。皇上若是此時升遷了那些官員,眾官員必對馬德群起而攻,到時,皇上您也必然會煩心不已。”高士奇嘴角微翹,說道。


    “僅僅隻是煩心?”康熙微笑了一下,又意有所指地問道。高士奇剛剛還對他說不必理會某些人對馬德的攻訐,如今又說那些人會惹得自己煩心,還是不要鬧起來的好,簡直就是前後矛盾,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已經有些糊塗了似的。難道他這老小子以為皇帝這麽好蒙麽?


    “皇上何不召見一下馬德保舉的那些官員?聽說,那裏麵還有李光地地學生呢!”高士奇嘻嘻一笑,跟康熙打起了太極。康熙剛剛實際是在問他除了官員攻擊馬德會讓人煩心之外,還在問馬德所保舉的這些官員有無可能跟馬德結黨的可能。這種事可不是輕易能回答得了的。人可是會變地。就算此時那些官員不結黨,可又有誰敢保證以後?飯可以亂吃。可話不能亂說。不過,身在馬德的地盤兒,怎麽著也得顧著點兒馬德的態度。皇宮裏麵一般都是沒什麽秘密的,他今天在這裏跟康熙的對話指不定哪一天就會傳到馬德地耳朵裏,要是惹得馬德不快,那可不是什麽好事。雖然馬德並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可還是那句話,人是會變的呀。何況還有馬德所保舉地那些官員。身在江蘇。離得近,這些人的能力他還是知道一點兒的。以這些人的本事,就算現在不升遷,日後也是一定要升的。所以,他才先讓康熙自己去決斷,接著,又提了一下李光地。康熙對李光地一向都是十分看重的,李光地對朝廷也是忠心耿耿,這家夥的學生自然有保證了。


    “你這老東西,又給朕耍花槍!”高士奇心裏的道道康熙又豈會不清楚。這是意見持中。又稍稍偏向了馬德一點兒。分寸拿捏的極好。


    就算日後出事也絕對可以不擔半分責任,順帶著還給注視著他上書房大臣之位多年,平時就有些對頭的意思地李光地找了點兒小小地“麻煩”。當真是“抽身”、“薦舉”、“害人”三不誤。正正當當的高明手段。


    “嗬嗬,這是皇上寬仁,微臣實在是不恭了!”聽了康熙並不含怒意的斥語,高士奇又嘻笑道。在康熙麵前玩心眼兒,別人是找k沒商量,可他在大多數地時間裏卻都是一種樂趣,而且往往還能增加康熙對他的信任。當然,這裏麵主要的原因還是他把握住了分寸,玩兒的心眼很少跟私利掛鉤,大多隻是為康熙出主意。以康熙的高智力,反而喜歡這種鬥智似的舉動。再者,他這樣做還可以保護自己。康熙如果猜出了他話裏的本意,那就是皇帝聖明,自然等於他用另一種方式拍了馬屁;康熙如果猜不出,按照這主意下去,就算出了事,他也可以一推二六五……連皇帝也沒想到後果,他自然也不行了。責任自然也是一點兒沒有。誰如果不服,那就去找皇帝說去!


    “……”康熙看著高士奇跟自己嬉皮笑臉,微笑著搖了搖頭。高士奇本性如此,如今又身不在其位,他也不好說什麽。其實,他本也沒打算能從高士奇這裏弄到什麽主意。這一次,他繞過上書房和六部召馬德進京也是為了這件事。現在朝廷上下,武將方麵還好說。飛揚古和薩布素之後還有於中擅長統籌大局,又有嶽鍾麒、年羹堯、延信、隆科多等一批年青將領可以征戰沙場,沒有青黃不接之虞。可文官方麵就不好辦了。佟國維、馬齊已經開始步入老年,張廷玉雖壯卻一向行事謹慎,難以鎮住大局。於成龍、陸瓏琪諸輩更是已經退下去了,雖然還有施世綸、尤明堂、張伯行等人可以托付重任,可是,這種人終究還是太少,而且他們還都是漢人。再加上現在官場**的太過嚴重,他馬上就要趁著國家太平,朝局穩定的時間開始整治吏治,所以急需一批當得起重任,經得起考驗的年青官員上來接班,尤其是地方上更加需要。他估計馬德這一次連連上書恐怕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必須叫來問一問。


    順便還得查一查這小子是不是存了什麽居心,如果不是自然最好,如果是,那可不能怪他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比起馬德來,其他地督撫也實在是讓他感到生氣。那些家夥隻知道貪汙受賄,藏汙納垢,培養勢力,鞏固權勢,打擊異己,就是不知道為國家多培養些人材。現在,其他省份雖然也推舉過不少人上來,可比起馬德所舉薦的這些來,無論是從能力還是在政績方麵,幾乎就沒有什麽可比性,著實讓人懊惱的很。


    “對了,皇上,我聽衡臣說,費迪南那老家夥又跑回奉天去了?”


    高士奇不知道康熙現在心裏的苦悶,又接著問道。


    “是啊!”康熙點了點頭,“朕本打算讓他入上書房,好隨時給朕出出主意。可這個老家夥不僅推辭了,還上表說要研製什麽東西,又跑回了奉天。現在,奉天的馬武都快讓他弄得受不了了,整天上表嚷嚷。


    真是讓朕煩心呐!”


    “嗬嗬,費迪南於格物致知上麵乃是當代大家,除了皇上您,微臣還真是不知道有何人能與他相提並論。隻是,不知他又弄出了什麽東西,居然連上書房大臣的位子也顧不上了?”高士奇知道康熙並沒有生費老頭的氣。費老頭不入上書房,其實對誰都好。這一點兒康熙不可能不知道。


    之所以有那個旨意,未必是打著什麽好主意。費老頭立即遁回奉天,恐怕也是為了躲避麻煩。


    “也不知道是什麽。那老家夥不說,朕總不能追著問……不過,聽馬武的奏折說,那老家夥正在大連造什麽鐵船,還把上好的精鋼製成什麽鐵軌,說要從大連一直鋪到奉天,再到寧古塔。說是占了不少地,奉天地一幫親王貴胄也跟著一起亂攪,唉,真是讓朕頭疼啊!”康熙苦笑道。


    “鐵船?”高士奇很顯然是頭一次聽到這種“傳說”,“皇上,馬武的奏折上是這麽說的?他沒弄錯吧?”


    “應該是沒弄錯。馬武一開始是彈劾費迪南妄自胡為,現在,已經不敢亂說了。前不久還上表稟奏說費迪南已經造出了一條全部由鋼鐵製成的沙船,除了開不太動,倒也沒什麽大礙。”康熙笑道。


    “鐵也能做船?”高士奇搖了搖頭,他總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太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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