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你想去從軍?”胤禩的突然請求讓康熙很是吃了一驚。他的這個八兒子的身體向來有些虛弱,雖然還不算是病秧子,卻也強不了太多。可如今這小子卻想著去於中的大軍裏走一走,難道他不想活了不成?要知道,這一路可並不好走。雖然從來沒有去過,可是,西藏是什麽情況康熙還是清楚的。以胤禩的體質,恐怕還過去川藏邊境就已經受不了了,哪裏還能再翻過據說更加不得了的喜馬拉雅山脈?


    “請皇阿瑪準許兒臣為國效命!”胤禩見到康熙不說話,又自請求道。


    “胡說八道!你知道西藏是什麽情況?你又知道於中軍中現在是什麽樣子?不自量力……你若是有心為國效力,朕自會給你機會。不過,此事絕對不行!”康熙斥道。


    “皇阿瑪,請您聽兒臣一言!”胤禩好像鐵了心一樣,並沒有因為康熙的斥責而退縮,反而又繼續向康熙奏道:“皇阿瑪,於中率大軍南進,所麵對的情況是什麽樣子,朝廷根本就是一無所知。可是,朝廷也斷然不能允許此等擅自動兵之事,所以,必須對此事做出相應的處置才可。然而,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兒臣以為,若在此時處置於中,實乃下策。


    而且,大軍身處疆域之外,如何把握情況,恐怕整個大清將領之中,也無人能比於中更加有資格對其進行判斷。所以,最好的辦法,應是派一名能夠鎮懾得住於中的人前往軍中,相機處置。……不過,皇阿瑪也知道,能夠鎮懾得住於中的,朝廷上下,恐怕也唯有飛揚古和費迪南二人。可是,飛揚古正領大軍前往準葛爾。費迪南又必須避嫌,所以,臣子之中,能為此事者,再無一人。是故,兒臣才向皇阿瑪請命,希望能向西南一行,以為皇阿瑪解憂!”


    “是啊。皇阿瑪,兒臣也願意陪同八哥前往!”胤示我也叫道。


    “胡鬧!”康熙狠狠剜了胤辛我一眼,又接著厲聲斥道:“胤祥和胤禵兩人不懂事也就罷了。你三人都已成年,怎麽也這麽不知進退?西藏是什麽地方?那是你們能隨便去的嗎?你們以為自己能鎮得住於中?笑話!就是胤褆,也不敢這麽說話!難道你們以為,在軍中,你們能比胤褆更有本事嗎?”


    “皇阿瑪,兒臣不敢與大哥相提並論,可是,此時此刻。兒臣以為。唯有以皇子為欽差,才能使得於中有所忌憚,才能使得局勢不致惡化!”胤禩又說道。


    “朝中還不缺人。還輪不到你們出馬!”康熙冷冰冰地說道。


    “是啊,三位阿哥,此事還需從長計議。而且,以八阿哥您的體質,就算皇上有心應允,也不能放心讓您離京啊!您說是不是?依奴才看,您還是不要再強求了吧!”馬齊看到康熙父子之間鬧別扭,站出來打圓場道。


    “多謝馬相關心。不過,身為皇子,又豈不思為國效力?胤禩雖然體弱。卻也當得此行!”胤禩朝馬齊拱手說道。


    “皇阿瑪,惹您覺得八哥身子骨不好,兒臣願替他一行!”看到胤禩這麽冥頑不化,康熙麵皮一黑,正想發話,胤禟卻又突然躥出來叫道。


    “夠了!你們是不是成心想來氣朕?都給朕滾出去!”康熙終於火了,大聲罵道。


    “請皇上息怒!”佟國維和張廷玉兩人見到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再也不能在旁邊裝聾作啞,急忙和馬齊一起站出來向康熙勸道。同時,佟國維還不忘擺出舅公的身份,揮揮袖子,示意胤禩三人退出去。


    “有意思,看來,這三位皇子確實是有心了呀!”費老頭笑嗬嗬地說道。


    “費大人,皇上這次是想讓我問你,此事該當如何解決?”張廷玉、臉色淡淡,沒有任何表情的波動,隻是向費老頭問道。


    於中的事情讓康熙地心情很差,再加上又有五個皇子“攪局”,康熙的心情變得愈發煩躁。雖然在他們三名上書房大臣的勸說下,最終平息了心中的火氣,可是,依舊不能商議出一個妥貼的辦法來應對這個局麵。所以,康熙命他來費老頭的府邸,雖然沒有明說,可目的是什麽,自然是一切明了。而就在他出宮的同時,理藩院侍郎阿靈阿也已經接到聖旨進宮奏對了。


    “其實,八阿哥他們地辦法,倒也不失為一個合適的決策。張相謀略非凡,又豈能看不出來?怎的反過來找我這個老頭子的麻煩?”費老頭笑嗬嗬地說道。


    “張某哪有什麽非凡之能?費大人說笑了。……不過,於中這次確實是太過份了一點兒。上一次他找日本的麻煩,至少也還有個先奏。皇上從他先收攏那個鬆前藩的事情上就已經判斷出了一些,也還有點兒準備。可是,這一次實在是太突然了。而且,那尼泊爾等國也並未跟日本一樣招惹到我大清,他卻蓄意挑釁,此等行徑,實在是下作了一些。何況,此時國庫也不缺錢。就算他能弄來再多的東西,朝中大臣恐怕也不會買他的帳呀!”張廷玉淡淡地說道。


    “這個,我知道!”費老頭笑了一下,“所以,我才建議皇上殺了這小子,免得他一天到晚惹禍生事!”


    “費大人,若是皇上真的殺了於中,你還這麽說嗎?身為臣子,卻把這等難題交給皇上去做,未免有些不忠之嫌吧?”張廷玉翻了一下眼皮,說道。


    “嗬嗬,張相這話嚴重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其實,於中此次行事,我還是讚同的。不過,當著文武百官地麵,身為臣子,我總不好跟皇上唱對台吧?那時候,皇上火成了什麽樣子你也知道,我可不敢去火上澆油啊!”費老頭笑道。


    “費大人”張廷玉心裏一陣爽快。費老頭是一個成了精地老狐狸。平時看上去沒什麽,就算是招上了,也隻有等到這老家夥反手還擊的時候,才會知道厲害。雖然他與費老頭之間的並沒有什麽敵對地成份,相反,還有一種默契式的友好,可是,這一次奉了康熙的命令前來。他還是沒有多大地信心能撬開這老家夥的嘴巴。畢竟,費老頭的話已經在朝堂上當著康熙的麵兒放出去了,如果再反口,豈不是白白礽出來一個把柄?不過,現在看來,這費老頭對他還是很有意思的,本以為當大費口舌,可這老家夥卻是差不多一開口就把自己的真正意思給擺明了,這讓他有了一種受到了尊重的感覺。能得到這老家夥地尊重地人,嘿嘿。恐怕滿朝上下。還沒有一個人吧。


    “費大人這麽說,張某就放心了。想必您也看得出來,皇上對於中其實還是頗為不舍的。並不是真的想殺了他。要不然,在朝上的時候,皇上恐怕就已經下旨了。不過,於中畢竟還是惹下了大事,此事就是皇上,恐怕也不好替他擔待!所以,還是煩勞費大人,想一個辦法,能讓皇上和於中都有條退路。您以為如何?”雖然心裏稍稍暢快了一些,不過。張廷玉還是麵無表情,依舊是一板一眼地說道。


    “辦法?張相你還真會給我這老頭子找難題啊!這個可不是什麽容易事!嗬嗬……”費老頭笑了笑。康熙不想殺於中?或許有這麽一點兒可能。不過,以現在的情形,可信度並不是很高。以康熙愛麵子的程度,是斷然不會允許於中這麽擅自行事的。在朝堂上的時候,費老頭完全可以肯定,康熙已經對於中地行為十分惱怒,而且絕對是起過殺心的。隻是因為考慮到如果殺了於中,事情可能會更加不好辦。才不得不暫時打住。畢竟,一個於中可以殺,可殺完於中之後所要麵對地情況,即便是他康熙,也不得不好好思量一番。就算不考慮他和馬德等人有可能地反應,那已經進入了尼泊爾的一萬多大軍,康熙也還是舍不得的。而且,如果史書上記載了“某年某月,康熙皇帝出師西藏,喪師萬餘”地話,以康熙此時的心境,非得氣得跳腳不可。所以,於中才得以暫時保全小命。不過,就算是康熙下旨殺人,費老頭也是不怕。既然敢在朝堂上放話讓康熙動手,自然也是心裏有憑恃的。隻要拖得一時,再等到於中傳回好消息,事情自然就有了轉機。但是,費老頭卻沒有想到,康熙居然這麽快就轉過了心思,收斂了怒氣,還派出了一向處得不錯的張廷玉來要主意。這還真是有些讓人為難。


    “費大人‘謀略非凡’,些許小事,又豈在話下?”張廷玉看到費老頭好像不願意說,立即又奉送上了一句,卻是把剛才費老頭讚揚他的話來了一個“完璧歸趙”。


    “張大人取笑了!”費老頭苦笑了一下。他能感覺得出來,康熙既然派來了張廷玉,肯定是不達目的不罷休,非得問出個結果來不可。畢竟,上一次莫睛擅自招來了費要多羅談判通商的事情已經讓他們欠了張廷玉一個大大的人情,如果不還的話,那可就說不過去了。所以,想到這裏,他隻好“賣弄”一下。


    “八阿哥說他想去於中軍中走上一遭,這主意雖然不錯,卻還值得商榷!”


    就算是有主意,也不能立即就拿出來,稍等一會兒才能顯得是經過盡心思考的。費老頭其實在聽到張廷玉轉述胤禩、胤裙以及胤幹我一夥想從軍地事情之後就已經有了一個想法,不過,他仍然裝著苦思了好一段時間,才重新對張廷玉開口。


    “請費大人明言!”費老頭苦思了足有一個時辰,張廷玉在這當口也是狠動了一番腦子。可是,事實卻讓他十分沮喪。因為對西藏以南的情況並不了解,他發現,自己的辦法居然沒有一個能夠拿定。


    “其實,於中此次南下,倒也是一個契機。”費老頭捋了一下自己已經花白的胡子,又朝張廷玉問道:“張相,我記得於中送回來的奏折上說起過,他把軍中的五千騎兵都派回了拉薩,是不是?”


    “沒錯。帶兵之人,是他向來倚重的嶽鍾麒!”張廷玉答道。


    “那就好。請你去向皇上建議一下。就說,讓兵部調嶽鍾麒去日喀則,那裏離尼泊爾近,方便隨時支援於中。”費老頭說道。


    “費大人,您這是什麽意思?皇上的心思,應當是讓於中速速回師才對。你這不是反著來了嗎?”張廷玉皺眉問道。


    “嗬嗬,張相,我說的是請皇上讓兵部下調令。這才隻是前半部分,後半部分嘛,就是請皇上下密旨,讓嶽鍾麒率軍秘密前往那曲!”費老頭笑道。


    “那曲?”張廷玉知道這個地方。那是藏北地一個城市,在西藏也算得上是重地了。可是,費老頭要康熙派嶽鍾麒去那裏做什麽。


    “此外,青海初定,皇上還可以再派出一位阿哥,以犒軍慰勞為名,先去西寧。會見一下諸位將軍和那裏地蒙古汗王、藏族土司。再去拉薩走一走。記得,要請皇上多派護軍,而最好都是騎兵!”費老頭又接著說道。


    “……青海?費大人。你?難道說,青海會有事不成?”張廷玉、也是聰明人。先是把嶽鍾麒的五千精騎調到藏北的那曲,在那裏,翻過唐古拉山口可就到了青海的中部,而接著,又要一位阿哥多帶護軍前往拉薩……這些,不是擺明了在防備青海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張相,飛揚古和薩布素。還有朋春的三位將軍可曾傳回與準葛爾大軍相遇的軍報?”費老頭又問道。


    “沒有!”張廷玉不自覺得眯了一眼睛,答道。


    “沒有。而且,據他們前些天傳回的軍報,說是自從他們分別占了烏魯木齊、庫爾勒之後,阿拉布坦便再沒有派出軍隊與朝廷大軍接戰!不僅如此,準葛爾人還將通往伊犁路上的兵力進行了收縮,不知是否如此?”費老頭又問道。


    “沒錯。不過,皇上已經降下旨意,讓飛揚古三人密切注意敵軍動向。小心防範,尤其是要……”張廷玉說著說著,突然停了一下。


    “要小心咱們那位在北方地鄰居,是不是?”費老頭笑道。


    “費大人果然心如明鏡。不錯,皇上的確下過旨意,讓飛揚古三人小心俄羅斯人突然插手!”張廷玉也沒有隱瞞,別人或許想不到,可是,以費老頭等人對外事的精通程度,想到這些也隻能算是平常。


    “俄羅斯不是有可能會插手,而是非常有可能。”費老頭的臉色突然鄭重起來”“阿拉布坦如此篤定,任由飛揚古等人侵入他的領地,肯定是因為有後手可用。如果他與俄羅斯聯手,那麽,戰事便有可能會陷入膠著之態。可是,飛揚古諸人卻是長途出擊,後勤補給極為不便。本來,有於中在西藏鎮守著,青海或許還不敢有什麽動作,可是,如果於中也陷入什麽麻煩之中,青海肯定不會安生。


    飛揚古大軍的補給線,因為要避開沙漠戈壁,一直走的都是青海。如果這條線被人從中給掐斷了,已經進入準葛爾境內的十數萬大軍便會陷入滅頂之災,別說勝利,能不能安然退回都是未知之數,就算能退回來,恐怕也是十停裏麵去了九停。所以,某些有心人肯定會在心裏盤算,因為,這是他們難得的一個好機會。飛揚古他們所帶的可全都是朝廷地精銳,如果盡沒於準葛爾,朝廷對西邊地製約之力必然會大為削弱,十年之內都將難以對他們怎麽樣。……”


    “費大人,這是弄險!”張廷玉苦笑,這老頭怎麽出了這麽一個主意?青海出事,那可就出了大萎子了。


    “或許如此,不過,張相你何不稱之為‘畢其功於一役’?”費老頭笑道。


    “確實是畢其功於一役。不過,費大人,此事卻得成功才行。再者,皇上是讓你想辦法解決於中惹出來的事情,可沒問青海的事情!”張廷玉又點出道。


    “我知道呀。於中南進,青海肯定會變得不穩。朝廷有所防範也是應該地嘛!”費老頭笑嘻嘻地說道。康熙此時需要的是一個台階!所以,他就提供一個借口。這樣一來,康熙和於中都會好過。他先前對康熙說過,飛揚古在,青海不會有事。可是,那時候,他還沒有得到阿拉布坦收縮兵力的報道。在他看來,飛揚古等人一路進擊,等打到伊犁的時候,阿拉布坦的實力恐怕也剩不下多少了,絕對撐不住多少時間。而且,打敗準葛爾人之後,飛揚古等人自然也可以得到相應的輜重,在一段時間內可以不必擔心後勤。可現在不同,阿拉布坦居然也玩兒起了“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手段,那樣的話,飛揚古三人恐怕就要在伊犁呆上很長一段時間了。而且,阿拉布坦肯定也不會在路上給清軍留下什麽好吃的東西,所以,飛揚古等人對必然會更加依賴後勤。這就使得青海的地位愈加重要。而在這個時候於中卻又已經南下了。這使得青海又失去了另外一個有威脅性地製約。所以,隻要康熙再動點兒手段,青海必亂。這麽一來,於中南下就可以解釋為“引蛇出動”之舉,如果這小子能再在南亞玩兒出點兒成果來,自然一切無憂。而隻要能再迅速平定青海之亂,康熙也就成了“運籌於帷帳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這可是大大的美名,對於一個皇帝來說,這種名聲可是多多益善。就算康熙對於中依然不滿,也絕對不會冒著損害自己名聲的危險下殺手的,相反,為了成全這個名頭,他還得給於中加官進爵才成。當然了,這些事情的前提就是康熙能將青海之亂控製在一定的範圍之中,並且將其迅速平定。這事看上去很難,可是,費老頭卻並不擔心。戰亂的自然興起與蓄意挑起不同,以康熙的手段,也肯定能把這個度把握好,他相信這位皇帝的能力。


    “康熙會不會按這個辦法去做呢?”


    費老頭還沒有絕對地把握。不過,能將青海不知何時才會爆發的戰亂提前挑動起來,使其在可控製的範圍之內,並且迅速平定,這對康熙來說,必定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計劃。而且,戰亂爆發,也使得康熙有了足夠的借口加強自己在青藏等地的統治力度,這家夥沒理由不順著來。


    “這老家夥還真是會挑軟肋。這種事情都能想到顧全雙方的辦法”


    費老頭能想到的,張廷玉也大致能想個**不離十。這樣行事的難度雖然有點兒大,可是,如果成功的話,能取得的成果也是完全值得的,那可是代表著西部疆域的長久穩定。而且,除了能為清廷取得好處之外,這樣還既顧全了康熙的顏麵,又能保全於中,簡直就是一舉三得。


    “連皇上都敢算計進去……以後得離這老家夥遠一點兒,省得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被他給陷進去!那可實在是太冤了。”


    張廷玉知道無法再在費老頭嘴裏套出其他的什麽東西來,便起身告辭。不過,在離去的時候,他的心裏想的卻是與此來的目的完全不相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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