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老頭的強勢是勿庸置疑的。這麽一個強勢的人物進入北京城這個勢力紛雜的圈子自然也會引起許多漣漪,受到有心人的矚目也屬正常。而他才剛剛搬了新家就有施世綸和施世膘這麽一對權力不小,在清流之中的影響力也頗大的兄弟找上門來,接著又是兩個十分受康熙皇帝寵愛的皇子,再接著又是地位一向超然的三阿哥和當代文學大師級的人物陳夢雷聯袂而來……有心人們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就紛紛開始動起了腦筋。——這會不會是費迪南在整合什麽中立勢力呢?就算不是,也一定是有事發生。要不然,為什麽連一向不偏不倚的三阿哥胤祉也去拜見他?如果不是受邀而至的話,兩個人向來沒有什麽交集,胤祉以貝勒之尊,憑什麽要去拜見一個不相幹的人?


    消息是傳得很快的。


    太子一夥吃過費老頭三人太多的苦頭,可因為一向敵對的關係,隻能在暗中打探。大阿哥最近好像在打瞌睡,什麽事情都不操心,許多手下已經有轉向八阿哥的勢頭,光這個恐怕就夠他操心的了。八阿哥一夥也是深明費老頭一夥的厲害,所以,為了獲得第一手資料,老九和老十兩人也一起去拜望費老頭了,借口也很簡單:順便!誰叫阿靈阿是理藩院侍郎,正好是費老頭的手下呢!而阿靈阿又是皇親,所以,在探望阿靈阿的過程中,順便一起去瞧瞧聞名已久的費老大人,也沒有什麽不可以的嘛!


    於是,費老頭搬家的頭一天,就有了五個阿哥和三個侍郎,外加一個《古今圖書集成》的總編纂一同前來拜望的壯觀場麵。外官來京,還沒有誰有過這麽高規格的對待呢。而這九個人,又同時是阿哥黨、中立派以及學者裏麵的重要人物,所以。費老頭地大名一時之間傳遍了北京城,成了人們街頭巷尾議論不休的人物。而這樣所造成的結果就是:費老頭的故往事跡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京畿一帶,並且顥蟶名大振!


    可許多人並不曉得的是:因為當天到的人相互之間都有著不小的顧忌,除了聊聊天,其他地基本上什麽都沒有談到。


    “八哥,你可得給我們想想辦法!這可怎麽辦啊?那費迪南要我和九哥明天去找他……這這這,這誠心是想整我們呀!”十阿哥胤示我哭喪著臉向八阿哥胤禩求道。


    “老十你先別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先給我說清楚!”胤示我從費老頭家裏一回來就是這麽一個表現。胤禩可是吃驚不小,忍不住有些驚怒。


    “八哥,我們去見費迪南的時候已經晚了。也不知道老三,還有老十三、老十四他們都說了些什麽還是惹著了那費迪南,那老家夥一見我們,就讓我們明天一早和老三他們一起去宮裏聽他講什麽‘現今國際態勢’天曉得那是什麽東西。”九阿哥胤禟苦笑著答道。


    “去聽課?”胤禩哭笑不得地瞪著眼看了一眼胤示我,“聽個課而已,大不了起早一點兒,有那麽可怕嗎?我說老十,八哥身體不好。你能不能不嚇我?”


    “八哥。我不是怕。我就是擔心那費老頭有什麽鬼心眼兒。明天咱們去聽了課,以後還要不要去?你也知道,我這人最怕讀書。‘嗡嗡’的跟蒼蠅一樣……再者說了,那老家夥一到地麵兒上就來這一套,這擺明了是想給咱們一個下馬威啊。咱們可不能就這麽服了軟兒!”胤示我說道。


    “明天宮裏有沒有師傅上課?”胤禩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胤夜我的話,轉而又朝胤禟問道。


    “咱們皇阿瑪皇子皇孫的一大幫,當然是天天都有師傅到宮裏講課……可那個費迪南隻叫了老三,我、老十和老十三、老十四五個人,頂多就是另外找間小屋就成了,根本就跟明天要講課的師傅沒什麽衝突!八哥,你的主意恐怕行不通啊!”胤禟答道。


    “我可沒打什麽主意。不過,既然明天有別的師傅上課。這說明這費迪南確實是臨時起意,而且還有可能是看到你們五個阿哥一起去拜望他之後才臨時起的這個心思。再加上他隻叫了你們五個……所以,下馬威的可能性不大。何況,咱們一向沒跟他有過什麽衝突,這次去拜見,就算是別有目地,也算得上是夠禮貌了,他沒理由針對咱們!”胤禩分析道。


    “就是這樣我也不去!八哥你得跟我想辦法!我這人一看書本兒就頭疼!”胤示我叫道。


    “嗬嗬,這有什麽難地?老十你以前也沒少逃過堂啊……生病、有事、起晚了。哪個理由不行?”胤禩笑道。


    “不行啊八哥!那費迪南說了,不管是誰,無論什麽理由,他都不接受!不去的,可以,隻是他將以‘不敬師長’進行論處!一律嚴懲!”胤禟搖頭說道。


    “這麽厲害?”胤禩笑問道。


    “可不?這事兒別說嚴懲了,光是讓皇阿瑪知道了我就跑不了!八哥,你無論如何得幫我想個辦法,要不然,我以後可就有的罪受了!”胤示我又叫道。


    “恐怕不行!老十啊,這件事我看來是幫不了你了!再者說了,咱們那麽多兄弟裏麵,就隻有你們五個被費迪南給看上了,按四哥地話說,這就是機緣!你還是去一趟吧!”胤禩搖頭笑道。


    “八哥,你難道真的要眼看著兄弟我受罪?”胤示我不滿道。


    “算了,老十,別難為八哥。不就是早起來去聽老師上課麽?看你那熊樣兒!那費迪南既然隻叫了咱們五個,肯定是有目的,何況,皇阿瑪剛剛才給了他任命,咱們如果不賣麵子,皇阿瑪那裏也不好交待!”胤禟對胤示我勸道。


    “我不是要難為八哥!我說九哥,你比我聰明,難道就沒有想到如果咱們都聽了那老家夥的命令,明天去聽課。這事兒如果被朝上的大臣知道了的話,他們會怎麽想?別忘了,因為馬德和於中惹出來的那些事兒,朝裏肯定有不少人都不待見這老家夥。咱們如果服了軟兒,肯定要招埋怨的呀!”胤示我又說道。


    “嗬嗬,難得,老十你也會動腦子了。可惜啊,你這腦子動的不是地方!以前太子和馬德他們對著幹。咱們難道就沒有明裏暗裏幫上幾把了?那就不招埋怨了?今時不同往日!少拿這種借口來搪塞!……當然啦,你想不去也行,我也懶得管,不過,如果有什麽後果,我可也插不上手幫不上忙,你到時可別怨八哥不向著你!”胤禩又說道。


    “就是。那費迪南見識不凡,連皇阿瑪都稱讚不已。去了的話,說不定還真能學到點兒什麽有用地呢!”胤禟也接著說道。


    “那就……去?”胤示我苦著臉問道。


    “你自己拿主意!”胤禩和胤禟說道。


    “那也行!不過,八哥。九哥。你們也知道施世綸和尤明堂那兩個家夥根本就是‘二鬼把門’,戶部裏借不到錢,所以呢……我最近手頭有點兒緊。你們能不能先借我點兒?”胤示我伸出手說道。


    “……”


    汪升龍,成都副將。少年家裏窮的稀飯都吃不上,又碰上三藩造反,更是雪上加霜。後來,趙良棟帶兵路過,他就參了軍。從此就變得好運不斷!……趙良棟是員猛將,所以手下死的也極多、極快!說誇張點兒,幾場大戰之後,他手下新兵就剩不下幾個了。不過,汪升龍卻沒那種黴運。多少場大戰下來都沒死。不僅漸漸的由新兵磨成了老兵,居然還一直跟著趙良棟打到了昆明,趙良棟死後,他又跟著雲南提督偏圖,那時他已經當到了參將。康熙四十年,天地會舉旗反清,他又隨偏圖領兵由滇入川,而在出兵之前,他就榮升一級。當上了副將。緊接著,他的上司,一名總兵因為不察敵情,被天地會用“手雷”炸死,他就又順理成章的成了總兵,並且在偏圖成功平定天地會之後,奉命進駐重慶。


    可是,沒過幾年,他的好運就到頭兒了。


    康熙四十二年,於中空降四川,成了巴蜀之地的軍事一把手。爾後,四川駐軍地苦難就來臨了。


    汪升龍手下原先有個叫何振地參將,運氣不佳,沒能撈到城市駐紮,反而被派到了川西甘孜一帶。那甘孜一帶地域廣大,山勢重重,是藏族聚居之地,藏民相對而言一般都很窮,有的甚至直接就是農奴之身,哪有什麽油水可撈?可何振偏偏就是那種連石頭都能擠出油來的人物。而且,欺壓藏民之後,這家夥還處處張揚,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戰功”一樣。結果,正碰到於中的刀口上。


    一刀斬下,連翻著十幾個人頭。何振一部從參將到千總,幾乎沒幾個將領能活下來,雖然這些人還不至於罪大惡極,可犯到新官手裏,自然也是罪不容誅。


    而汪升龍因為在整件事情的過程中為何振多方奔走,大說好話,也被於中由重慶總兵的職位上捋了下來。本來,於中的意思是想讓他降到參將去接替何振的,可因為汪升龍有個老上司偏圖,在康熙麵前和兵部也能說得上幾句話,所以,隻降了一級,由總兵貶為副將。不過,這並不代表著汪升龍就輕鬆了,於中把他由重慶調到了成都,就放在身邊兒。


    所以,汪升龍有些害怕。


    於中本就“惡名”遠播。剛到任沒多久就在四川軍中進行了一場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情可講地大清洗,更是讓四川所有地軍隊幾乎都受到了波及,甚至於,連八旗駐軍也被整得死去活來,那個成都將軍為了躲開這位新來的太歲,更是直接自請調任。一時之間,四川上下風聲鶴唳,還真沒有誰敢不怕這位於大將軍。


    雖然於中每一次動手都是證據確鑿,可是,這年頭當兵的哪個人地身上不欠著幾本賬兒?


    幸好,在到任一年多以後,於中就沒有再開過殺戒。不過,此時四川軍中也已經沒有幾個原先的大將剩下了。雖然於中殺的人其實並不是很多,可那些幸存下來也大都因為犯了罪。被發配到甘孜和阿壩等藏彝羌族聚居的地方當小頭目去了……一直到現在!


    汪升龍一直不能理解,於中憑什麽就能在四川為所欲為?憑著以往的軍功?經過幾年的觀察,汪升龍可以確信,於中並非恃功自傲之輩。憑著皇上的寵信?當今皇上是明君,不可能這麽縱容手下。所以,這些都不是理由。


    不過,現在汪升龍最想知道地已經不是於中“囂張跋扈”的原因了,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於中為什麽突然下令將一萬多精銳兵馬調動到陝西去。如果是入陝參戰,為什麽帶兵地將領最高也就是幾個四品的遊擊將軍?就算是接手陝西綠營的防區也不用連將領也不用吧!尤其是四川的綠營中有不少兵馬是上一次偏圖征剿天地會時從雲貴等地帶過來的,都是南方人,根本就不可能適應西北幹燥地氣候。這些,於中沒理由不知道,何況,就算於中自己不清楚,那嶽鍾麒也應該告訴了才對!


    雖然有這麽多不合理的地方,可是,事實卻是四川兵馬確實被調去了陝西。而與此同時。四川三品及其以上級別的將領一個也沒收到調令。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自從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汪升龍就一直在琢磨。


    “老爺,外麵有人求見!”


    正當汪升龍再一次陷入沉思的時候。他地家人前來報道。身為成都副將,汪升龍在成都是有府邸的,不必經常住軍營,這是他當成都副將以來,唯一感到比較舒服的地方。


    “什麽人?”汪升龍問道。


    “是周廷傑將軍!”那家人答道。


    “周廷傑?……快快有請!”汪升龍先是一愣,接著又吩咐道。


    “是!”家人領命退下。


    “周廷傑?他怎麽回來了?”看著家人退下去的背影,汪升龍禁不住皺起了眉。這個周廷傑是他的同袍,原先隻比他低一級,是一名副將,膽子也大。打仗也挺有一手,隻是在於中到任正磨刀霍霍的時候,因為沒能管得住自己地褲襠,犯了強搶民女地罪,所以,受到了於中的“招待”。不過,也算周廷傑運氣,因為當初沒鬧出人命,再加上周廷傑的正室大房也是個能幹地女人。暗地裏使手段跟那個被搶的民女家裏疏通好的關節,讓那民女對於中說因為貞節已失,情願嫁入周家為妾,這才使得他逃過了那削首一刀。不過,盡管如此,周廷傑仍然被於中罷了官職,派去了阿壩那個藏羌族人聚居之地,在朝廷任命的土司手下當一個小兵頭目,據聞過得十分淒慘。


    ……


    “鎮台大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為什麽會突然調我回來?”


    周廷傑個子不高,人卻顯得很壯實,臉上是一片高原紅,被家人引來見到汪升龍之後,立即就張口問道。


    “調你回來?誰調你回來?”汪升龍被問的一愣。


    “鎮台大人你不知道?”周廷傑明顯也被汪升龍的表情弄得一怔。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汪升龍靜了一下心,又追問道。


    “半個月前,我接到提督衙門的公文,調我回成都聽命。我本想來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可是……鎮台大人,你現在怎麽說也還是個副將,難道一點兒也不知情?”周廷傑急急問道。


    “提督大人調你回來的?”汪升龍又問了一句。


    “當然!要沒有那於中的軍令,我哪能踏出阿壩半步?”周廷傑禁不住有些恨恨地說道。堂堂副將,就算是罷官丟職也沒這麽倒黴的。那阿壩都是高原山地,絕大多數地方都是人跡罕至,更要命地是,氣溫終年都很低,冬天差不多就能凍掉人的耳朵,到那裏做官,而且還隻是當一個受人“欺壓”的小頭目,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這回趕回成都,看著一路變換的風景,他甚至都有一種恍如夢中的感覺。


    “半個月前就有調令發出……”汪升龍又琢磨起來。


    “對了,我來的時候,聽那送信的說好像還有公文給趙昌盛。鎮台大人,那於中到底是什麽意思?他是不是打算把被逼走的將領都調回來啊?”周廷傑又問道。


    “趙昌盛?”趙昌盛原為參將,也是因為犯事被貶到了阿壩。隻不過周廷傑是在阿壩所屬地紅原,而趙昌盛所在的地方卻是更靠西北一些。可現在的情況……汪升龍隱隱約約覺得,這兩人的突然被調似乎和前幾個月大批川軍北調入陝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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