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峰隨著師傅的目光,望向劍山,巍峨挺拔,直挺挺地聳立著。風雨不能使其崩塌,天地不能使其變色,寸草不能在劍山上生長,光陰不能使其衰落。劍山恰如一柄巨劍,傲然挺立,堅韌不屈,昂揚向上,直刺蒼穹。劍者,破滅一切,一往無前是也!


    許雲峰若有所悟,緊緊盯著劍山,繼而,卻被腦海中另一個想法打斷。如果這真是一把劍,要多高大的人才能用得上,一劍下去,無物可擋,彈指間,山崩地裂,強敵破滅。許雲峰心裏想著,嘴角微微翹起,似要笑出聲,卻怕被師傅看見,強忍著。


    “既然要練劍,就得好好練,你現在的劍法練得如何了?”許鐵連收回目光,低頭問道。


    “練熟了清風劍法。”許雲峰沒有躲閃,看著師傅的眼睛回道。


    “練熟了沒用,關鍵是要靈活運用,要化為本能,要在實戰隨機應變,如臂使指。說再多也沒用,來,找個人來摸摸你的深淺。”許鐵連朝其他弟子看去,“雲龍,你過來一下。”


    “師傅。”許雲龍收劍停下,快步上前,抱劍行了個禮。許雲龍十**歲,一身白衣,身材挺拔,玉樹臨風,朗目劍眉,儀表堂堂。在年輕一輩中,他悟性絕佳,劍法一流,次次年底比試,都力壓同儕,奪得第一。


    “你和雲峰比一下,摸摸他的底。”許鐵連臉色溫和了些。


    “師傅,我不和他比。”許雲龍扭頭看了許雲峰一眼,心中的傲氣溢出眼眶,收斂不屑一顧,露出左右為難的神情。許雲峰十二歲,眉清目秀,身子瘦小,還沒長開,比許雲龍矮一個頭。二人站在一起,對比明顯,一下就看出強弱來。


    “為什麽?”許鐵連剛鬆弛的臉,又僵硬了,竟有弟子反對他的話,令他著惱。


    “他太弱,三招就能敗他,我怕打擊他。”許雲龍不敢看師傅,低著頭說道,俊朗的臉龐通紅。其他弟子聞言,停下了,圍過來看熱鬧。許雲龍的劍法已得幾分精髓,有些火候了,可以擠入二流高手行列,與太弱的人比試,毫無意義。他說的是實話,可卻異常刺耳,許雲峰聽了,臉上一紅,暗暗惱怒。


    “胡說,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你才學了幾招就自滿了,看不起對手了?當心雲峰三招把你打趴下,讓你知道什麽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許鐵連擺擺手,讓眾人讓開地方。許雲龍隻得跟著許雲峰來到場地中央,其他人則圍成個大圈子,默默低語著。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道雲龍哥的厲害,等會就有他受的。”許雲昌冷笑著說道。


    “師傅這招太狠了點,讓雲龍打擊這小子,我怕他以後都不敢練劍了。”許雲鵬皺眉說道。


    “你懂什麽,要挑戰就找高手,和你比,贏了也無趣。”許雲波說道。


    “嗬,我是不算啥,挑戰高手成名快,輸得也更快。”許雲來說道。


    “雲龍哥一定很為難,打敗他容易,關鍵是出幾招贏他,才不會讓他太難受?”許雲麗輕聲嘀咕道。


    “雲龍怎麽能遷就他呢,最好一招就結束。”許雲昌沉聲回道。


    “好啦,你們幾個不要吵了,雲峰可以的,即使輸了也不要緊。”許雲夢瞪了他們一眼,嬌聲說道。


    “多輸幾次就習慣了,沒什麽大不了的。”許雲清冷冰冰地說道。


    “請多指教。”許雲峰抱劍行禮,環視四周,看見了許雲夢的鼓勵,許雲清的冰冷,許雲昌的冷笑,許雲飛的沉默,許雲東的微笑,還有許雲麗,許雲鵬,許雲波,許雲來,則是看著許雲龍。許雲天,許雲文,許雲婷,許雲昭,四人並未上前,而是在切磋。


    “請。”許雲龍緩緩拔劍,“嗡”一聲清吟,如龍吟,泛著寒光,一看即知是把寶劍。


    許雲峰隻覺得一股寒氣撲麵而來,空氣為之一滯,愣了一下。許雲龍已經掌握了劍勢?許雲峰還沒想明白,已看到一道劍光慢慢刺來,急忙出劍抵擋。


    “叮”一聲,剛剛,一出劍,許雲龍的劍突然快了一倍不止,瞬間挑中了他的劍。許雲峰隻覺得手上一輕,寒光劍脫手,斜插在地上搖晃,而許雲龍的劍停在喉嚨前。許雲峰能感覺到劍尖的寒氣,刺得他全身緊繃,汗毛倒豎。沒想到,離死亡隻有一寸距離,他腦中一片空白,隻有那如閃電般的一劍,刺來,無處可躲,不由閉上了眼睛,劍仍往前刺去。


    結局沒有出人意料,大夥鬆了口氣。許雲龍的劍法,眾人有目共睹,在場諸人無人是敵手,除了師傅。而許雲峰,才剛學幾招基本劍法,沒有對敵經驗,若是能勝,那才是笑話了!


    “散了,散了,繼續練劍。”許鐵連揮揮手,將眾弟子趕走,撿起寒光劍塞到許雲峰手中,低聲說,“練劍不是兒戲,不是你想練就練,不練就不練!十歲以前你可以這樣,現在你要練劍,就不是似是而非,而是要堅定心誌,勇往直前,永不停息,永不放棄。再者,你得練練膽子,雖說是頭回對練,沒經驗,但對敵時怎能閉上眼睛,這不是瞎胡鬧嗎?劍穀弟子,要有堅強的意誌,強韌的心,為了劍,不怕死不怕輸。熱血養我三尺劍,今朝破盡萬重天。被人打敗了,不要緊,回去好好練,下回打得他滿地找牙。聽明白沒有?”


    “是,我一定要贏回來。”許雲峰收回劍,仔細看著其他人練劍,他能感覺到師傅的關心。站在許鐵連旁邊,他瘦小的身子挺得筆直,拚命練劍的念頭更加堅定。


    “光說不練假把式,來,我們練練,用心點。”許鐵連沉聲說完,拔劍刺出,輕飄飄,慢悠悠。這可不是給他喂招,若不出劍或及時躲開,必定要被他刺個窟窿。


    許雲峰不敢怠慢,急忙出劍,一招一式,用心用力。他知道師傅的脾氣,說一不二,對練時更狠,與他對練的弟子莫不被折磨得精疲力竭。若是不認真,少不得挨上幾劍,雖說是木劍,卻也痛徹心扉。按師傅的話說,痛是應該的,要是對敵,這就死了。


    天漸漸亮透了,又是個晴天。老穀主去祠堂上了香,慢悠悠地踱著,向練武場走來。老穀主六十出頭了,身子健朗,兩眼有神,每天要繞著山穀走一遍,時而逗逗孩童,時而指點年輕人練劍,一點看不出老態。他常說喜歡和年輕人呆一起,朝氣蓬勃,欣欣向榮,把他的老氣壓沒了。聽者多是笑著稱是,其實他們心中明白,老穀主是想念他的兒子了。


    老穀主的兒子,許鐵仁,資質奇高,是練武的奇才,十八歲學劍有成,就出穀闖蕩去了。至今二十多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依他的衝動性子,要麽成為了一方大豪,要麽早已沒了!老穀主的擔憂,不能說出口。


    出了劍穀,不死不歸。一入江湖歲月催,幾多生死一劍分。沒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


    看到老穀主來了,大夥練得更起勁了,隻聽“呼呼……”的劍嘯聲,一陣壓過一陣。大夥都知道,老穀主是絕頂高手,若能指點一二,肯定受益匪淺。老穀主平靜地看著,喜怒不形於色,心中卻一陣痙攣,眼皮直跳,難道要出大事了?壓下胸中的抽搐,老穀主細細看著許鐵連與許雲峰對練。許雲峰的底子打得牢,悟性好,基本劍法已得三味,使得輕鬆自如,變幻萬端,比許鐵連的弱柳隨風更勝一籌。老穀主暗自點頭,再曆練一番,許雲峰或可成大器。


    練武場上,眾弟子頭冒白氣,熱氣騰騰,汗水直流。四周山洞中,飄起了炊煙,白煙嫋嫋升起,半空而散,給寧靜的劍穀添了幾分朦朧。


    南邊田埂上冒出幾個黑點,是幾個人,一前三後,飛奔而來。還隔著數百丈,就聽得前麵那人的聲嘶力竭的喊聲,“穀主,穀主,出事了……”


    老穀主轉過身,皺著眉頭望向遠處,待人到了眼前,才沉聲喝問:“慌什麽?出什麽事了?”


    “鐵仁大哥……沒了……”喘了半響,那漢子才痛聲回道,神情激動,眼眶大睜,不讓眼角的淚水流出。


    “什麽?”老穀主楞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接著身子一顫,似站不穩,搖晃了幾下,“你說鐵仁……他,沒了?”


    老穀主難以相信,二十幾年杳無音信的兒子,突然有了消息,卻是死訊。老穀主再要強,也承受不住,一把抓起那漢子,悶雷似的追問。天空似乎一下子陰沉下來,沉悶得要滴出水來。待看見那漢子點頭,老穀主鬆開手,望著遠處,眼神迷茫,失去光澤,嘴唇蠕動,卻沒有發出聲音。直到後麵三人將許鐵仁的屍首抬上練武場,老穀主才回過神來,低頭細細打量著自己的兒子。


    許鐵仁高大威猛,麵容剛毅,身穿錦袍,腰佩玉帶,在江湖上一定頗有威望。四十出頭,看著略顯年輕,正是男人功成名就,享受餘生的時候,卻怒睜著大眼,聲息全無。老穀主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驚駭,難以置信,以及絕望,這是他從沒看到過的。除了眉心一個小洞,身體上沒有其他傷口,保存的完好,並不髒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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