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與豬八戒各自散去,都關了房門。次日清早,玄奘又來道亭子,那成了碎片的壇子割傷了他的腳,他遂罵道:“是哪個心腸黑的牲畜,竟然在這裏砸酒壇子紮我,若被我逮著了那禽獸,定要斷了他經脈。”


    玄奘說得牙齒切切作響,被神出鬼沒的豬八戒聽見。


    八戒笑道:“師傅如何這般健忘?這酒壇子卻是你昨晚砸的,不知你昨晚鬧了什麽瘋癲,半夜三更來此地喝酒,也不知道想了什麽不開心事,將酒壇子砸碎在地。興許是就酒意朦朧,忘了此事。現在還責怪他人?”


    玄奘雙目一轉,臉上堆起笑道:“嘿嘿,八戒,你已是出家之人,切你可妄語,貧僧昨晚一直好生安在房屋裏,做了個美夢,如何跑到亭子裏來。再者,現已入冬,為師最怕嚴寒,放著那被窩溫暖不去享,跑到這裏來挨凍受累,我怎麽會做出這事情來呢?八戒,是不是你與那閻羅王都是同根同組,都有那白內障的毛病,故看錯了?”


    那八戒眼中閃出一抹困惑,暗暗思忖著:“這淫僧,昨晚還與我講他的故事,怎麽地才過一宿,就忘得個精光了?還是昨晚他夢遊?”


    八戒歎息一聲,道:“師傅,八戒我眼睛靈敏,不是那老眼昏花白內障的閻王,昨晚是你,不過既師傅已經忘記,那便罷了。”


    玄奘不糾纏此事,與往日一樣,先‘口嚼楊柳,’再沐浴更衣。


    那時節,佛門之人漱口都是‘口嚼楊柳’憑那楊柳上的細小毛刺,來清洗牙齒。所以那觀音菩薩手裏持著的玉淨瓶那是漱口的杯子,杯中的楊柳,那是漱口的工具。(看官對此如有異議,請研習《華嚴經》)


    待玄奘更好佛衣,喝了燕窩,吃了鮑魚,眼看已經正午時分。此時,那萬境國國主派使者來見玄奘。


    使者道:“玄奘法師,我王有請。”


    玄奘跪著問道:“敢問使者,國主叫我去有何事?”


    那使者是個光頭太監,娘娘腔地聲音,道:“哎喲,法師你休要多問啦。我王知道法師思念徒兒,這寶象國進貢了一隻紅屁股的靈猴。嘿!我王特地邀你去看看。”


    玄奘跪拜謝恩。


    這萬境國還真是一方尊者萬朝來貢,這方方圓圓小國林立,都以萬境國為尊。


    國主宣玄奘入了後宮,在彩疊宮中會見了玄奘。


    國主年方二十,正是大好青春年華,荷爾蒙分泌極其旺盛,瞧!他躺在那龍榻之上,半裸半遮的美女妖豔就不下三人。


    隻見那三位女子都是:月畫煙描,粉妝玉琢。俊俏臉兒不胖不瘦,俏身材難減難增。花白玉兔半遮半掩,蕾絲花裙飄到根部,三寸小腳妖嬈,兩道紅唇嫵媚,一雙含情雙眼怎生俊俏。


    如此三位佳麗,莫是皇宮貴族,哪個能攀到?


    玄奘朝國主行了個禮,道:“大王召我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那國主淫笑道:“大師,朕知你心裏記掛著你那徒弟,朕專門為你帶了一隻靈猴,還請法師看看。”說畢,左右兩旁分別走出兩個上身赤?裸的壯漢,那一壯漢拎著一條粗繩,繩子最末是一精瘦的猴子。另一壯漢捏著把三尺長的笛子。


    那壯漢入了殿上,朝國主,玄奘分別行了一禮,然後壯漢吹笛,另一壯漢就耍猴。


    那猴子能識得樂律一般,本來萎靡不振,聽了那笛聲,咯吱咯吱地叫了起來,在大殿上行走了三圈,逢人就咯吱咯吱起來。


    大殿兩旁除了玄奘還有那些身材妖嬈多姿的宮女與那不能生育的太監。


    他們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不已。


    玄奘鼻腔裏冷哼了一聲,暗道:“我當是什麽靈猴,原來是當街雜耍要錢的猴子,就這等猴子卻來與我的大徒弟相提並論,親娘啊,這不是拿婊?子比烈女,拿鳳姐比嫦娥麽?”


    那國王一手托著腮,一手抓著女子的胸,問玄奘道:“大師,這猴子如何?夠激靈吧?”


    玄奘笑道:“承蒙國主一片美意,隻不過這猴子與我大徒兒那是不能比的。這猴子簡直把猴類的麵子給丟盡了。”


    兩位壯漢聽了玄奘這話,交叉的眉頭蹙起,道:“大師這是何話,我這猴子能懂音律,能聽人語,能歌善舞,你如何這般侮辱它?”


    玄奘掃了壯漢一眼,對著國主道:“大王,讓貧僧來與他們說說我這大徒兒的神通吧。否則那等俗人還真隻把我徒兒當成一懂人語的猴子了。”


    說,便要從那東勝神州靈石崩裂開始講起……


    玄奘說完,那兩旁的宮女太監一臉崇拜,那宮女的眼中更有以身相許的感覺。


    好個猴兒,鬧天空,大戰十萬天兵,偷蟠桃,鬧地府,奪神針,盜仙丹。


    好個猴兒,心中有怒氣,他便撒了,管他個天條天規。


    國主不由咽了一團子口水,轉目一想,若能夠把孫悟空與玄奘都留下來,那他萬境國莫說是方圓百裏,就算是千裏萬裏都是老大哥。那時節,萬境國就可以向外擴張邊境,從西到東,從南到北。若還有可能便是上天入地。


    國王大笑道:“哈哈,不知法師高徒原來是如此的神仙,失敬失敬!”


    玄奘道:“大王休要用神仙二字來侮辱我的高徒。”


    國主詫異道:“為何是侮辱?朕可沒那半點侮辱之心。全是滿腔子崇拜之情。”


    玄奘道:“這神仙,在那天界一把抓,隻有在天界有個俸祿就算是看管廁所的小廝,也可稱之為神仙。可我這徒兒那是萬年靈石幻化,不服管束,自有天地造化。這神仙二字,哪裏能描繪出他的英勇與智慧來。他曾做過三日天界的天帝,便是在地下也是七十二路眾妖的頭頭,名號齊天大聖。大王你說說,這神仙二字,是不是侮辱我的徒兒了?”


    國主心頭一顫,道:“果是好本事,這神仙卻是侮辱了!”國主心下一冷,也不奢望玄奘與悟空能留下來,因這悟空天帝的位子都敢坐,若是留下他來,那這萬境國還是誰做主呢?做不了主,那何來瓊漿玉液美酒佳肴,何來這左擁右抱人體似酥的佳人呢!


    玄奘坐下,臉上閃出一抹悲戚,道:“悟空已經離開五日,音訊全無。為師思念他呐。”


    那國主連忙賠笑道:“嘿嘿,法師莫要憂愁,這大聖有大神通,哪個能傷了他?”國主轉目一掃,瞧見身邊佳人美腿酥胸,便對玄奘道:“法師,昨天朕送給你的美人滿意否?”


    玄奘擺了擺手,道:“陛下莫要提她!”


    國主道:“怎地,這女子法師你不滿意?”


    玄奘道:“此女子比那嫦娥更甚七分,我如何不喜歡,隻是她是十八的黃花,我是三十的狗尾巴草,我怎配得上她。這人間人倫猶在,‘好花需綠葉配’待有個模樣俊俏的才子,方可配得上此女子。我已將他安置在府中,待我那大徒兒回來,再將她送回西涼國去。”


    國主又道:“這西涼國也算上邦之國,此女子既已來了,法師你再送回去,這……這有點不符合情理。要不,朕找一才子,把這女子嫁了如何?”


    玄奘雙目轉了一圈,道:“如此甚好!才子配佳人,人間一美事。”


    夕陽餘暉,玄奘回到府中,將事情與那名叫未央的女子說了。


    玄奘還道:“未央你且聽好,陛下親自為你挑選夫婿,定會是個模樣周正人品一流的才子,絕不似我這般謝頂又滄桑醜陋的和尚。”


    那女子沉默無言,雙目含情盯著玄奘看。


    好一雙能把魂兒勾了的眼睛,脈脈含情,粉嘴兒嘟嘟翹起,似在調情!


    玄奘說完,那女子終於開了口,道:“承蒙陛下一片美意,隻是小女子不嫁。”


    玄奘很不解溫柔地敲了那女子一個板栗,道:“你這女娃。有陛下為你做主,天賜良緣,你不嫁?難道你還要回到你的國家當老女人麽?”


    女子堅定地道:“我不嫁,不嫁便是不嫁。”


    玄奘若有所思,小指頭撓著鼻孔,斜著雙眼盯著那女子看,道:“你昨天還迫不及待要我娶了你,我這三十歲的狗尾巴草你都瞧得上,那風流倜儻滿頭青絲的官人你會瞧不上?你腦瓜子是不是進水了?”


    那女子咧嘴一笑,閉月羞花,出水芙蓉都修飾不了這種美貌。


    女子帶著三分野氣,四分矯情道:“便是那潘安之貌的才子,我也不嫁。”


    玄奘更覺得不可思議,斜著雙眼,撓著鼻孔,道:“難道你這丫頭會瞧上我這謝頂模樣?莫非你喜歡上了我?”


    那女子臉蛋一下子紅了,但聲音異常堅定,道:“正確!”


    玄奘心裏一顫,這感覺比幸福還有酷烈些,夾雜著不安,畢竟眼前是一頭美豔到令人發指的尤物。


    玄奘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道:“說實在的,丫頭你會不會雙眼患了白內障啊?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啊?你怎麽會瞧上我這幅模樣呢?”


    那女子嘴巴嘟著,臉上的紅暈更加濃重了,她道:“我眼睛完全正常。”


    玄奘舌頭濕了濕上唇,眼神散出三分疑惑,道:“那……你對我是一見鍾情?”


    “正確!”女子沒有絲毫猶豫,甚至還有迫不及待地衝動道。


    這句話讓玄奘那已經接近低穀的自尊心又升了起來,要知道玄奘可是打小兒就禿頂。從小便便謝了頂與那發育時期沒了生殖器是一個苦?逼樣。


    玄奘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笑笑嗬嗬,對著女子道:“嗬嗬,我知道了,你是花癡!”


    那女子雙目轉了一圈,好似在那思考什麽是花癡,爾後當機立斷地道:“我就是花癡,怎地!獨為你花癡一次!”


    玄奘差點沒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給噎死,那心髒怦跳,臉上既是亢奮又是不安。俗話說,男是鋼鐵,女是漆。玄奘被這女子三言兩語塗抹得渾身不安,為啥呢?怕自己犯罪!


    有道是,千裏姻緣一線牽,管她是人不是仙。


    風流本是我之物,霸王上弓在今天。


    玄奘把眼掃了女子好一會兒,那女子此時是:


    柳葉眉彎彎矯情,


    紅彤彤臉麵鬧心,


    酥軟軟豐胸勾心,


    大眼睛眨巴眨巴最是窩心。這把她衣服扒了?天理難容。這樣相顧無言吧?太對不起自個這男人身份了。玄奘那心髒變成了一麵大鼓,撲通撲通直響。


    世間男兒都好色,但,好色不貪色這叫境界。好色貪色,那是流氓。


    玄奘直冒虛汗,氣喘籲籲,看得那女子麵色不解,那女子連忙湊近問道:“師傅,你怎麽了?怎麽出汗了?這臘月最是嚴寒,你為何出了這一臉的汗?”


    玄奘神情不安,扯著袖子在額頭心點點擦汗,道:“我最近吃鮑魚太多,上火!上火!”


    那女子從袖子內扯出一葉白色紗巾,靠近玄奘身,道:“師傅,我來替你擦擦汗水吧!這鮑魚不可多吃,你以後切記,否則對身體不好。”


    那一雙百伶百俐的巧手,在玄奘臉上宛若蜻蜓點水,玄奘嗅到一股女人體香,從那女子的腋下散來,比那珍藏百年的老酒還要醉人些。


    那女子道:“今日我表明心意,並不奢望師傅能收納我,我知我命,更知師傅有抱負在身。我不會私心妄想,阻了師傅西行之路。”


    玄奘剛想開口,卻又被這句話堵住了。他心頭宛若被一刀子剜了一下,這女子心地不比她模樣差,能有如此佳人相伴,這是十世都難修得的福分。


    俗話說:隻羨鴛鴦不羨仙,情人賽過老神仙。


    玄奘咬著嘴唇,艱難地道:“未央,你且聽我說。我卻是有擔子在身,辜負你的美意,實在對不住。”


    那女子又道:“師傅,我知道你有大事要去做,未央不會成為你的包袱,未央為一直等你,無論天荒地老,一直等下去。”


    說完,女子便轉身出了大門,朝他的閨房內走去。


    夜半之時,玄奘在房裏思過,他一麵扮演著如來佛祖的角色,一麵又扮演罪人的身份。


    玄奘雙膝跪地,眼前點著三根香。


    玄奘雙目無神地道:“佛祖,我有罪。”


    爾後,他立起身子,扮演佛祖模樣,不悲不喜,道:“金蟬子,你有何罪?”


    玄奘又雙目無神,跪倒在地,道:“我在離開靈山之前,曾經向眾佛發誓,可虛情假意,但絕不動情。我以為我早已斷了兒女之情,紅塵俗念,但今日我分明感覺到那種情絲藕斷絲連的存在,因此,佛祖我有罪。”


    玄奘立起,扮演那佛祖模樣,不卑不亢,道:“金蟬子,萬世萬物皆有因果,你不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葉,你如何能做到身處紅塵之地而不理紅塵之事。罷了,待你入了靈山,了卻了那些紅塵雜念,那時,你的情絲便再無可能滋生。”


    玄奘又屈膝跪地,道:“可我還是感到有一股罪孽劃過心頭,無法割舍。這便是情麽?情不是讓人快活,讓人幸福的麽?為何我隻感到罪孽。”


    玄奘又扮演了佛祖模樣,平平靜靜地道:“金蟬子,你與那降龍羅漢的前世濟公別無二般,都是酒肉穿腸過,不拘不束,參悟地都是救苦救難的大智慧,不拘泥於繁文縟節,可你又與濟公不同,濟公相貌粗鄙,無人真心喜歡,而你則模樣一般,定有些女人喜歡。因此你更易動情。”


    玄奘便回自己的模樣,道:“那我應該如何消除內心的罪孽感,求佛祖明示。”


    玄奘又立起身子,變成佛祖般正派模樣,道:“不悲不喜,不垢不淨,萬事萬物皆有因果,一切隨遇而安。”


    玄奘跪倒在地,道:“弟子知道。”


    這一會兒是佛祖模樣,一會兒又是玄奘模樣,一來一回五次。


    卻說,在這壁隔之外,有一雙賊眼偷看。


    那賊眼正是豬八戒。


    豬八戒看到了這過程,他心頭一顫一顫,暗道:“這玄奘莫非是佛祖附體?”他雙目瞪得碩大,喃喃著:“若真是這樣,那就不難解釋一個區區羅漢怎會知道我的身份!”


    豬八戒道:“這事情一定要與兩位尊者說!”


    豬八戒化作一溜青煙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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