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幾日,雲如璟都相邀,師殷殷亦有拒絕的時候,但耐不住他天天折磨人,於是她心中煩悶,突然想起了長明樓。


    她也算是知道此地為何如此吸引人了。


    人世艱苦、人心難測,倒不如笙歌曼舞、醉裏尋夢。


    “這不是師小郎君嗎?”


    師殷殷聞聲回頭,傅見山沒有半點客氣之意,直接在她的雅座坐下。


    她今日仍一副男子打扮,也並不是想憑這一身衣服就假扮男子,而是此處有很多她認識的貴族子弟,還是不要打草驚蛇,耽誤人家議事。


    “我還以為,傅郎君從此不願再見我呢。”師殷殷喝了些酒,加之室內有些許悶氣,臉頰泛起紅暈。


    傅見山隻一眼便匆匆轉過頭去,道:“確實與你脫不了幹係,不過看在你賠的那些禮的份上,便不同你計較了。”


    師殷殷見他這樣,給他倒了一杯酒,笑道:“將軍府的好東西多了去了,不若你上我們家當個東床快婿。想必你們與佛門不同,沒有什麽戒與不……”


    傅見山聽言跳了起來,“你……”他看了看周圍,又俯下身子低聲說道,“師予棠你腦子沒被乞巧樓那喜鵲啄傻吧?”


    師殷殷挑眉,笑盈盈看著他,“我師殷殷錢、權、貌皆俱全,你有何不滿?”


    他食指搭在嘴邊,作出噤聲的動作。


    “師二娘子,您小聲點行嗎?我看你還真是不勝酒力,怎麽今日沒帶你那天天佩個劍瞎晃悠的妹妹來?趕緊讓她把你送回去吧!”說罷他趕緊溜走了。


    他走到樓梯處,確認師殷殷沒有再看他,於是轉身向三樓走去。又喚來夥計,讓他好好照看著師殷殷,別喝多了出了什麽事。


    見他狼狽逃離,師殷殷也沒多大反應,繼續煩躁地喝酒,看一樓高台處的小娘子唱曲跳舞。


    她並不是跟傅見山開玩笑,她確實想找一個靠得住的人合作“成婚”,最好是大張旗鼓、昭告天下定個婚約,怎麽天子還能幫他搶婚不成?


    可是這時間又緊張,上哪找個肯配合自己的呢?


    正惆悵著,突然眼前一亮,她的目光跟隨一襲鵝黃色的衣裳,定格在二樓的一處名叫“湘君”的雅間。


    “舅舅。”青衿閣迎來一位常客,雲如璟起身恭迎。


    雖為長輩,但君臣有別,秦術還是恭敬給雲如璟行了個禮。“還有兩月,殿下就要開府了,相關事宜可都準備妥當了?”


    “有舅舅幫忙著照看,已經辦置得差不多了。咳咳……”雲如璟難掩病容,止不住咳嗽。


    秦術見狀,上前幫他輕輕拍著後背順氣。“你如今仍住在宮中,對宮外之事力不從心,有何事盡管交待兩個表兄弟去辦,切勿太過操勞。”


    “有勞舅舅了。”雲如璟喝了口茶,稍微舒緩了些。


    秦術看了眼桌上的棋盤,試探問道:“聽說,殿下近來喜歡與師二娘子切磋棋藝?”


    雲如璟亦看了一眼棋盤,微微一笑,“咳……確有其事,不過也算不上切磋,師二娘子落子甚是隨意,我與她不過下著打發時間。”


    “想來殿下開府,也該著眼於婚事了。”秦術為他添茶,“殿下這是心中有人選了?”


    “舅舅不是一直教導我,凡人在世,皆要有所用嗎?”雲如璟輕聲說道,“咳、咳……舅舅以為,白虎軍如何?”


    秦術一愣,抬頭看去,仍對上一雙清澈的眼睛。他深深一笑,“既然殿下心中有主意,那便去做吧。”


    “不過,即便他日將白虎軍納入麾下,秦家,也永遠是殿下的後盾。”說罷,他又拍了拍雲如璟的肩膀。


    秦術回府之後,與夫人方氏說起此事,搖著頭歎道:“我這外甥,身子骨不怎好,野心倒是不小。”


    “你沒同他講我們箏兒?”方氏皺著眉頭道。


    “這如何講?”秦術看向她,“箏兒現在才十四,我本來想著,再過兩年等我幫他經營好朝中局勢,箏兒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屆時水到渠成。”


    他喝著茶,眼中晦暗不明,“可我沒想到,他一出口,便是白虎軍。”


    “也是,說到底畢竟是龍子,早已不是躲在關雎殿不敢見人的小皇子了。”


    “若他當真娶了師家娘子,那我們箏兒如何?”方氏急道,“你是要讓她做續配,還是做你那好外甥的妾室?”


    “婦人之仁!”秦術嗬斥道,“等四皇子入主東宮,什麽續不續、妾不妾的,縱她師家想做儲妃,也得有那個能耐坐得穩!”


    屋外,一襲淺藍色衣裙駐足片刻,便轉身離去,留下淡淡的衣香。


    這日師氏姐妹二人如往常般從宮裏出門,卻見丹鳳門外站著柳青禾。


    她一襲紫檀色廣袖襦裙,追雲髻上簪著鎏金花樹釵,立在初秋的風中,似一株搖曳的紫薇。


    “見過榮王妃。”二人上前行禮。


    “近日榮王尋了幾株雙色木芙蓉,我想著請師二娘子一同觀賞。”柳青禾盈盈笑道。


    師殷殷眉心微動,與師沅沅對視了一眼。


    柳青禾見狀,自責道:“是我怠慢了,師四娘子若是無事,也一並到王府做客吧?”


    “王妃是特意在此等候臣女嗎?”師殷殷沒讓師沅沅回話,搶先問她。


    “是也不是。”柳青禾道,“我才從瓊琚殿出來,便見將軍府的馬車在此。想來這個時辰兩位娘子也該出宮了,便多等了會兒。”


    “上次在合虛宮,我待娘子乃肺腑之言。”柳青禾說著便上前去拉師殷殷的手。


    “回京之後一直未見將軍府來帖,想來娘子家冒犯來訪確實不太妥當,我便親自來邀。”


    師殷殷也沒躲,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


    她畢竟是王妃,哪能這麽容易與之翻臉的呢?


    “如此盛情,自是難卻。”師殷殷笑著,又看了一眼師沅沅,“隻是家妹今日在關雎殿便有些不適,還請讓她回府歇息。”


    “那師四娘子快些回去歇息吧。”柳青禾一副擔憂模樣。


    “還請王妃稍候,臣女先送妹妹上馬車。”師殷殷頷首,便扶著師沅沅往馬車去。


    路上她又低聲囑咐,“榮王府不可結交,我隨她去,你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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