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乃女兒節,皇宮向來有邀眾臣女眷申時遊園、戌時拜月的傳統。


    未時四刻,師殷殷隨崔音照一同入宮,剛至天樞池邊,便有一宮娥來傳:“賢妃請師二娘子小敘。”


    崔音照有些擔憂地看著師殷殷,她輕輕拍了拍崔音照的手背,寬慰道:“阿娘,我去去就回。”


    師殷殷到關雎殿時,賢妃已經煮好了茶等她。


    “參見娘娘。”師殷殷行禮道。


    “快來坐。”賢妃笑著示意她坐在自己對麵。


    師殷殷猶豫著走了過去,正襟危坐道:“娘娘可是有何事吩咐?”


    “予棠啊,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賢妃欲言又止。


    “娘娘有話但說無妨。”師殷殷笑道。


    賢妃眉頭緊蹙,深深歎了口氣,“想必你也聽說,璟兒身體一直不大好,為此,陛下也是拖了一年才打算為他開府。皇子開府,意味著也該......”


    她頓了頓,字字肺腑,“也該娶妻成家了。作為母親,自然希望璟兒未來的夫人......雖不盼著他二人日後有何作為,但至少日子也該過得順風順水些。”


    她看著師殷殷,語重心長道:“這些日子你二人......我都看在眼裏,可逾白之言,我不得不作思量,璟兒的身子實在禁不住......”


    “娘娘,”師殷殷打斷了她的話,“臣女明白了。”


    “你莫要怪我......”賢妃拉著她的手。


    師殷殷輕輕抽出了自己的手,垂下眼澀然,“娘娘多慮了,還請您放心,日後臨安公主的課一結束,臣女便離宮,決不在此逗留。”


    她站起身來,行了禮,“遊園會即將開始,臣女先行告退,莫要耽誤了娘娘出席。”


    師殷殷離去後,賢妃深深地望了眼她未曾動過的茶,換來宮娥更衣。


    所謂乞巧,便是女子向天孫娘娘乞以巧手。如此,刺繡便成為遊園會的一個彩頭。


    凡官家年滿十四的未婚娘子,皆可於遊園會展示自己的繡品,若是得貴人賞識,還可討得封賞。


    漸漸的,此舉成為皇親國戚為族中適齡男子挑選夫人的方式。


    從前,師殷殷最討厭這遊園會。


    她不擅女紅,要麽是空手而來,要麽是繡了副不堪入眼之作,不論哪樣,都會被餘敏及其交好的娘子所挑釁。


    原先的這年遊園會,她毫無疑問地又成為眾矢之的,自然也搞得一塌糊塗,讓賢妃多生了幾分厭惡。


    想到此處,師殷殷四處張望,待找到餘敏的蹤跡後,便冷冷地盯著她,警告今日不要生事。


    餘敏自然感受到師殷殷的敵意,便連忙低下頭,喝口茶壓驚。


    “阿姐,你說若我繡得不好,可會遭後宮的娘娘們怪罪?”


    遊園會規矩沒有那麽多,故而師殷殷與師沅沅兩家坐在一處。師沅沅是第一次來,不免有些緊張。


    怪罪倒不會,可別被盯上才是。師殷殷心想道,但是麵上還是寬慰她:“別擔心,這繡品隻是個彩頭,娘娘們不會為難的。”


    席中漸漸坐滿了人,德、賢二妃攜宮妃落座。


    隨後兩名宮娥分別端著一本名冊,遊走於席間。


    “若有繡品展示,可於名冊上落下自己的閨名。司記點名則出席展示,並記於文簿。”師殷殷低聲解釋道。


    此舉雖看似可自願選擇展與不展,實則未記名者,亦一目了然。


    宮娥來至麵前,師殷殷拿起筆。


    見此,崔音照甚是擔憂,師殷殷曾說不想刺繡,今日出門時卻見汀藥帶著一個錦盒,便知道師殷殷還是繡了。


    可自己不曾替她把關,便擔心似去年一樣繡得不好被別的小娘子說笑,便低聲勸道:“殷殷,你還是再考慮考慮。”


    師殷殷笑道:“阿娘信我便是。”於是鄭重寫下自己的姓名。


    她的這副繡品是用來試探賢妃的,但是她沒料到賢妃會提前找她,如此一來其實她也沒必要再出這個風頭了。


    但思來想去,還是別再被人揪著錯處了,畢竟她能壓下一個餘敏,卻壓不下兩個、三個“餘敏”。


    司記整理名冊,按著落筆的順序點名。


    師殷殷幾人坐得遠,自然一時半會還輪不到。


    “太傅之孫——肖雨菲。”


    肖太傅乃帝師,雖年事已高,不問政事,但仍受君王厚待、受百官尊敬。


    其幺孫女肖雨菲正值及笄之年,出落亭亭玉立,獻上一幅織女紡紗圖。


    “這天孫娘娘繡得倒是生動得很。”邳國長公主手持團扇,隔空指點著,與裕和長公主說道。


    她是先帝寵妃之女,亦是先帝幺女。


    “肖小娘子確實是別出心裁了。”旁邊的裕和長公主喝了口茶,笑道,“妹妹若是喜歡,可以留下賞賜。”


    邳國長公主收回了扇子,靠在椅子上歎氣,“皇姐知道的,奇兒還小,還是莫耽誤了小娘子。”


    “門下侍中之女——秦箏。”


    較之肖雨菲,秦箏的繡品就略顯尋常,乃一幅喜上枝頭圖。


    師殷殷往賢妃處看去,發現她除卻欣慰之外,神情並無太大變化。


    “若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妹妹家的外甥女吧?”德妃看著秦箏,身子往賢妃處傾去。


    賢妃亦向她側身頷首,“箏兒不常入宮,難為姐姐記得。”


    “秦娘子出落不凡,又與妹妹有幾分相似,自然令人禁不住多看幾眼。”德妃打趣著。


    “今日看來,這孩子端莊又不張揚,不知他日是哪家郎君有如此福氣。”


    “姐姐慣會說笑,箏兒還小呢。”賢妃不知她言下何意,隻一笑而過。


    “再說了,如今的小娘子們都很有主意,日後還是要過問她自己的意思。”


    “戶部尚書之女——餘敏。”


    看著前麵幾位娘子陸續展出的繡品,師沅沅有些悵然。


    師殷殷發現她的異樣,伸手去拉她,“你莫緊張,今日遊園雖是德妃操持,但也是賢妃協管。況且又有臨安公主在,何人能為難你?”


    師沅沅看了賢妃一眼,似是放心了些。


    師殷殷知道她的不安來源於內心的膽怯,又因家室而處處謹小慎微,便再次寬慰她。


    “再說了,你怎知你的繡品比不過她們呢?我雖沒有看過你今日準備的,但素日也見過你的女紅,我相信不比旁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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