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殷殷蹙眉,怎的?這就生氣了?


    然而就在她準備收拾琴回去的時候,又看見雲如璟回來了,手裏還提著一個藥箱。


    他二話不說坐下,默默地打開藥箱,取出一瓶藥,又用鑷子夾起一塊棉布,才輕聲道:“師二娘子初學琴藝,又苛求自己,手上難免吃不消。”


    師殷殷猶豫著,伸出了手。


    雲如璟也伸出手墊在她的下方,以作支撐。


    然而這一瞬間的觸碰,又讓師殷殷止不住發抖。


    但是很快,她就沒心思去想這事了。


    她的指腹磨得紅腫,而雲如璟的藥又烈得很,沾濕的棉布擦在指尖時,她皺起眉頭,倒吸一口冷氣。


    她有理由懷疑雲如璟是故意的,就不信沒有溫和的藥。


    見狀,雲如璟俯身輕輕吹著方才擦拭過的地方,“此藥是有些烈性,但是見效很快。”


    他又邊吹氣邊替師殷殷上完了藥,隨後將藥瓶遞給她。


    “我知娘子要強,斷不會因一點小傷誤了琴課和遊園,回去之後每隔一個時辰敷上一遍,明日會緩解許多。”


    第五日,師殷殷又穿了件藤紫色的衣裙,遠遠瞧見雲如璟抱著個窄長的包裹過來。


    他將此物放下,拆開了布條,乃一把劍琴。


    此琴應當是用青檀木所製,金絲為弦,琴頭以朱砂刻字“予棠”。


    “師二娘子不適合用伏羲式,此琴,贈予娘子。”雲如璟笑道。


    師殷殷指尖劃過刻字,眉間微蹙,“敢問殿下,此琴名喚?”


    “棠。”雲如璟道,“周民思召公之德,詠棠以頌召公遺愛,乃作《甘棠》。今以棠琴贈予娘子,願承先民之美。”


    師殷殷失聲啞笑,好一個“予棠”,好一個一語三關。


    “如此,多謝殿下好意。”


    “既得新琴,這舊的——”雲如璟打量著那把嘲風,“不若先放我這。”


    師殷殷亦看了一眼嘲風,問道:“殿下似乎很喜歡臣女這把琴?”


    “琴是好琴,隻是不適合娘子,若是帶回去落了灰,可惜了不是。”他笑道。


    她微微眯起雙眼,追問:“不適合臣女,便適合殿下嗎?”


    畢竟這琴可是從傅見山那拿來的,而她本就懷疑其二人相識。


    “看來師二娘子還是很喜歡這伏羲琴,那我便讓陳郢親自將兩把琴送至師府,免得娘子的人受累。”


    他的語氣有些失落,此外神情並無異樣。


    “罷了,既然殿下喜歡,留下便是了。”師殷殷不再強留,一把破琴而已,賢妃那兒才是考驗傅見山的時候。


    直到第六日,師殷殷穿了件桃紅色的衫裙,帶著棠琴過來,然而直至未時,都不見雲如璟身影。


    她往關雎殿看了一眼,應當是賢妃坐不住了。


    既然如此,也應當找她敲打一番才是,為何不見宣召?


    看到師殷殷坐在琴前發呆,雲懷霖猶豫著走過去。


    這幾日雲如璟一來,她就識趣地帶著師沅沅回避。


    但是剛剛她看到雲如璟在殿外就被攔下,繞小路被帶入賢妃寢殿。


    她也意識到那逾白的卦象,於賢妃、於皇家而言是有影響的。


    可她又把握不住賢妃的主意,便故作不知情,拍了拍師殷殷的肩膀,“你不練琴,在這想什麽呢。”


    師殷殷回過神來,笑道:“方才練過一陣子了,在這歇歇。”


    她又望了正殿一眼,隨後開始收拾東西,“時候不早了,臣女也該回府了。”


    雲懷霖欲言又止,隻同芝蘭吩咐道:“去請師四娘子。”


    眼看著師殷殷收拾完了,她才問上一句,“明日遊園,你可準備好了?”


    師殷殷將琴遞給汀藥,回頭看她,“公主放心,明日臣女不會生事。”


    聽著似是對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雲懷霖忙道:“我並非此意……”


    “公主,”師殷殷打斷她的話,“這幾日勞煩您照顧沅沅了,明日見。”說完便拉著師沅沅離去。


    關雎殿中,雲如璟正在為賢妃煮茶,宮娥來報:“兩位娘子已經走了。”


    賢妃看向雲如璟,他麵色不改地將茶杯遞到賢妃麵前,“母妃請用茶。”


    “璟兒確實長大了,如今有了心事,不同母妃說,有了困惑,也不問母妃了。”賢妃沒有喝茶,隻是望著雲如璟。


    雲如璟低著頭,沉默了片刻,才道:“兒臣不想為難母妃,”他抬頭看向賢妃,輕輕一笑,“卻也不想違背本心。”


    賢妃別過臉去,歎了口氣,“此言既出自逾白,我便派人去請。他已允諾今夜戌時入宮,屆時你也過來吧。”


    皇宮每夜一更落鑰,五更複開宮門,故而傅見山須趁落鑰之前入宮。


    他身穿一襲黑色連帽長袍,跟隨宮娥一路沿經人少的小徑,前往關雎殿。


    他步入殿中,摘下衫帽,行禮道:“小道參見賢妃娘娘。”


    “道長無需多禮,請坐。”賢妃命宮娥奉茶之後,便屏退左右,空曠的殿中,唯此二人。


    “今日相邀,欲向道長求證一事。”


    “娘娘請講。”傅見山頷首。


    “聽聞此前,道長為輔國大將軍家的娘子卜過一卦?”賢妃直奔主題。


    傅見山回憶片刻,“確有此事,當時師二娘子與小道問了一卦姻緣,然而結果不盡人意,”


    他笑道:“為此,師二娘子還險些要綁了小道。”


    賢妃也低下頭微微一笑,“依這師二丫頭的性子,她斷不會自己將此言傳出去。那這京中的風波,又是誰掀起的呢?”


    傅見山端著茶杯的手一頓,他隨即放下茶杯,起身行禮道:“絕非小道手筆。”


    賢妃見狀,安撫道:“道長不必緊張,我相信你的為人。不過,此卦既出自你處,便想問問,你可有破象之法?”


    傅見山搖頭,“小道修行尚淺,恐無法為娘娘分憂。”


    “那若是——”賢妃話鋒一轉,往簾子後瞥去,“強行結緣,當如何?”


    “若夫官旺,則先傷財,再傷身。若夫官弱,則直衝身心。”傅見山危言正色道。


    賢妃又歎了口氣,命宮娥入殿,“帶逾白道長下去休息,明日卯時再送出宮吧。”


    等人走了之後,她對著空蕩蕩的大殿說道:“逾白的話,你可都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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