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殷殷聞言便出席,行禮道:“稟陛......”她抬手行禮動作太大,扯動胳膊上的傷,不由皺著眉停頓了下來。


    師洵擔憂地看向她。


    皇帝卻並不在意,“無妨,既受了傷,這些虛禮便免了。”他又看了師洵一眼,哼了一聲,“都這樣了,還破了點皮呢!”


    “陛下恕罪,父親也隻是不想讓臣女這點意外,擾了今日盛宴。”師殷殷輕輕捂著包紮的地方,疼得微皺著眉。


    “臣女方才在林中,遇到一位郎君被幾頭狼圍攻,救人心切,不料自己劍術平平,落了傷,讓陛下見笑了。”


    此言一出,席下議論紛紛。


    秦術和常招同時望向雲如璟,雲如琢也趁飲酒之隙看去。


    旁邊的雲如玨望著師殷殷,笑道:“我說四哥這般雲淡風輕,原是有美人相救。”


    “那師娘子可知,救的是何人?”皇帝問道。


    “起初不知,不過方才在醫帳包紮時,臣女聽聞,乃——”師殷殷稍作遲疑,“四皇子殿下。”


    皇帝瞧著她的神情,又看向雲如璟,笑道:“璟兒,還不出來謝過恩人。”


    雲如璟應聲出席,他走到師殷殷身邊,剛抬手要行禮言謝,“璟謝過......”


    “殿下不可!”師殷殷低著頭,打斷他的話。


    她身子有些顫抖,導致聲音也不穩重。


    雲如璟愣住,他抬眼看師殷殷,發現她輕微顫抖的身體,以及並未看向自己的眼睛。


    師殷殷稍微平複了心緒,道:“陛下,臣女相救,並非想要挾恩。今日臣女並不知是四殿下,換作任意一人,臣女也不會袖手旁觀。”


    她這番話,不僅是說給他人聽,也是說給自己聽。


    她原先恨透了雲如璟,總想著若當初,不在鄞江、不在春嵬上救下雲如璟,讓他死在那兒多好。


    可是她這番話是想告訴自己,當初的她隻是普通地行善救人而已。


    惡的是雲如璟,而不是她師殷殷。


    “嗯,”皇帝欣賞地看著她,又看了一眼師洵,“你這番話,倒是有你父親的風範。這樣,你既不好意思受四皇子的禮,那朕便賞你救人之功。”


    “陛下......”師殷殷抬頭,有些受寵若驚。


    “你不是說了,今日之舉不過救人,我朝又曆來崇尚仁義。救人之仁,當賞而告之,以示典範。”


    皇帝說著便命中官奉上珠寶幾盒,“你挑挑可有喜歡的?”


    師殷殷挨個瞧了一遍,故作猶豫,不肯作聲,倒是一旁的師洵催促她。


    皇帝見狀,有些疑惑:“怎麽,這些都入不了師娘子的眼?倒也無妨,回宮之後,你隨中官去藏寶閣挑挑。”


    此言一出,師洵先嚇壞了,正要出聲,但師殷殷先一步道:“陛下既然要賞,那是不是得看臣女所求?”


    “那是自然。”皇帝道。


    “可臣女眼下並無想要之物,不如陛下賜臣女一道聖言,待日後有所求,再同陛下兌換。”師殷殷說道。


    師洵是真怕師殷殷再胡來了,連忙說道:“陛下,小女口無遮攔,您不必放在心......”


    “師卿——”皇帝衝他擺擺手,“這又不是在軍營,你這般古板,這好好的小娘子都被你教得畏手畏腳的。”


    他取下手上的玉韘,命中官送過去,“拿好了,以後有想要的,憑此玉韘來換。”


    師殷殷小心翼翼接過,父女二人謝恩後回了席,雲如璟也跟著回了座。


    一落座師洵就忍不住嘮叨:“方才你就應該隨便收下一件物品,不該得寸進尺的。”


    師殷殷還沒接話,一旁的秦術便道:“師將軍,方才陛下都說了,你這做父親的太過古板,我倒覺著你家小娘子耿直天真。”


    秦術一說話,師殷殷身子便僵住。


    她想起那日在寧王府書房,他與雲如璟的對話,那般戲謔、冷漠,而如今在人前又是這般道貌岸然,真讓她惡心。


    “秦侍中說笑了,小女尚且年幼,禦前確實有些失禮。”師洵回言。


    “秦侍中可沒有說笑,”常招瞧了眼對麵的雲如璟,“四殿下到底是秦侍中外甥。”


    他又看了眼師殷殷,“師二娘子救了秦侍中外甥,他定是要向你們言謝的。”


    “常仆射說得在理,”秦術端起杯子,向師洵和師殷殷示意,“這杯酒我替四皇子敬二位。”


    師洵見狀便端起酒杯,卻發現師殷殷久久不動,他嚐試喚了兩聲,才將師殷殷思緒拉回。


    師殷殷單手端起酒杯,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秦術看了眼她受傷的胳膊,以為她是因傷口疼痛而表情僵硬,便道:“是我考慮不周,師二娘子剛受了傷,不宜飲酒。”


    他將酒杯朝向師洵,“將軍,我敬您。”


    一年一度的春蒐,在眾人各懷鬼胎又曲意逢迎中,落下帷幕。


    原本春蒐次日,賢妃會在關雎殿設宴款待崔音照和師殷殷,以謝相救之請。


    可如今師殷殷受了傷,賢妃遣宮女送來補品和藥物,吩咐好生歇息,等她傷好了些,再行宴請。


    於是師殷殷趁養傷之時,取來地圖,打算先回江陵小住一兩月,然後可以沿著水路到別處遊玩。


    如此下來應當也有一年半載,再度回京,雲如璟的婚事想必已經塵埃落定。


    與此同時,她想起了一個人。


    師殷殷不是什麽大度的人,既然春蒐上她想殺雲如璟,又怎可能不找林辭算賬。


    即使林辭殺她的動機不明,但是她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幸好師殷殷受傷的是左手,她還能用右手畫畫。


    於是憑印象將林辭的模樣畫下,再落下“林辭”二字。


    隨後她看著畫作自嘲而笑,說起來這畫畫還是雲如璟教的呢,真是諷刺得很。


    “阿巧,”師殷殷喚來周巧,吩咐道,“去找趙副將要兩個機靈的人,到洛州壽安的於姓府邸找個叫林辭的人。”


    過了幾日,師殷殷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賢妃的人也來傳話了。


    她不禁冷笑,雲如璟的暗衛可真消息靈通,她都要懷疑,他的手是不是早就伸到師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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