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徐奇和黃主任帶著行李,搭乘一輛燒木炭的卡車一路顛簸的趕往塘汛機場。


    車上的人挺多的,都是各個鋼鐵廠出來的,黃主任和徐奇還碰到了幾個以前一起在漢冶萍工作的老朋友,大家在木炭車那刺耳的噪音中興奮地攀談著,倒也不覺得無聊。


    就是木炭車的速度太慢了,而且爬坡的時候經常爬不上去,大家得跳下去幫忙推車。沒辦法,燒木炭的車就這鳥樣,那速度也就比老太太晨跑要快那麽一點,大家隻能忍耐。


    ————1940年,隨著日本攻陷中國幾乎全部沿海港口,再加上英國封閉滇緬公路、德國閃擊蘇聯蘇聯無暇東顧,中國基本上斷絕了一切從外國進口裝備物資的渠道,軍隊極度短缺的汽車、油料,庫存量急劇減少,尤其是汽車,被打掉一輛少一輛,用壞掉一輛少一輛。在最艱難的時候,整個中國隻剩下五六百輛汽車還能動的,光頭是中國唯一一個擁有私人汽車的人。那些汽車就算能動,也因為沒有油,動不了,沒辦法,大家隻好開動腦筋對那些因為沒有油而趴窩的汽車進行魔改,讓它們改燒木炭和酒精。木炭是最理想的燃料,因為中國這工業底子實在是慘不忍睹,大量生產酒精也頗有難度,而木炭則一點難度都沒有。到1942年,各個戰區基本上都是依靠這些燒木炭的汽車運載著沉重的兵員和物資,在那破破爛爛的公路上一路顛簸,艱難地開往前線。至於大後方跑的也是這玩意兒,比如說重慶公交公司,清一色的木炭公交車,總共……


    四輛。


    對,堂堂一個省會城市的公交公司,就輛公交車,還是燒木炭的。中國處境之艱難,從這些數量稀少跑得又慢的木炭車就可見一斑。


    不過現在駝峰航線開通,美國援助的汽車和燃油陸續空運到中國,中國的交通運輸狀況有所改善。不過駝峰航線那運輸能力大家都懂的,而且主要運輸的還是中美聯合航空隊急輸的航空汽油、潤滑油、飛機零部件等等,能運到中國來的汽車和油料少之又少,軍隊能分到一點,民用就徹底別指望了,還得靠這破破爛爛的木炭車。


    “山東那邊有很多外國進口的大卡車,都是燒柴油的,一車能運好幾噸貨物。”帶隊的八路軍幹部不無自豪的向大家介紹,順便鄙視了一把這慢騰騰的木炭車。


    徐奇好奇地問:“八路軍同誌,你們哪來那麽多卡車啊?”


    八路軍幹部說:“我們用一些土特產從外國進口的。至於進口的渠道你們就不要問了,問我我也不知道。”說到這裏,他嚴肅地對大家說:“對了,到山東之後不要四處打聽那些進口物品,比如說車輛和機械設備的來源,這是高度機密,四處打聽的話很容易被當成日軍特務,會被槍斃的!”


    徐奇趕緊閉緊嘴巴。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塘汛機場。這原本是一個軍用機場,供中美聯合航空隊用的,不過此時飛機上停著的全是dc-3運輸機。人一到立即上飛機,每架飛機二十八人,徐奇數了數,一共十架dc-3給塞得滿當當的,換句話說,八路軍光這一票就從綿陽招走了近三百名鋼鐵工人。


    大家坐定之後,飛機一架接一架衝上藍天,以時速二百六十公裏的速度飛向幾千裏外的山東。徐奇還是頭一回坐飛機,既激動又害怕,他捅了捅黃主任,小聲說:“這家夥真不賴,比汽車跑得快多了!”


    黃主任麵色發白:“快倒是快,就是心裏不踏實……萬一遭到鬼子飛機的攻擊可怎麽辦?”


    八路軍幹部很淡定的說:“放心吧,他們不敢的。”


    黃主任半信半疑:“不敢?真的還是假的?”


    八路軍幹部說:“放一百個心,他們不敢!”


    還真不敢,這個運輸機群在少量p-51戰鬥機的護航之下,在空中飛行了七個小時之久,愣是沒有遭到一架日軍戰機的攻擊,仿佛日軍的航空兵全部趴窩了似的。


    當然,這隻是個假象,此時鄂西會戰正打得如火如荼,日軍戰機頻頻出動,對著中國軍隊的陣地和城鎮狂轟濫炸,讓中國士兵苦不堪言,他們怎麽可能集體趴窩?可為什麽這麽多運輸機大搖大擺的從他們頭頂飛過,他們硬是沒有反應?


    原因很簡單,他們是真的不敢攻擊。


    早在一周前,許和尚就約見中村中將,開門見山的告訴他:“我們要用運輸機輸送一些人到山東來,這些都是全無武裝的人員,你們不能攻擊,否則我們必將十倍報複!”


    中村中將倒是把話給帶到了,但是新上任的第12軍司令官內山英太郎(喜多誠一由於兩次戰敗,損兵折將近三萬人,已經被一擼到底踢回預備役去了)不信這個邪,果斷下令日軍航空兵出擊,還特意在運輸機進入魯中、魯南之後才發動攻擊,一天之內擊落了三架dc-3,導致五十餘名機組成員和八路軍從全國各地搜羅到的技術人員死亡。八路軍也不含糊,當天晚上就有四架飛天三蹦子趁著深夜殺到濟南近郊,在一個日軍軍營一口氣投下了八枚100公斤級沙林毒氣彈,天亮後,內山英太郎閣下駭然得知:有一千二百餘名士兵無聲無息的死在了軍營中,還有數百人雙眼被熏瞎了……換句話說,一夜之間,他又失去了半個聯隊的兵力!


    這下,不信邪的內山英太郎徹底跪了。他數了數,山東有四萬多軍隊,光是有千人以上大部隊駐紮的軍營就足有十幾個,照八路軍這樣襲擊法,好像也不是很經炸的樣子!是的,如果他們再擊落往八路軍解放區輸送人員的運輸機,八路軍絕對會以牙還牙,不斷以這種恐怖的方式襲擊他們的軍營,讓他們每一次都付出十倍以上的代價!拿十名甚至不止十名日軍士兵的命去換一個中國人的命,好像不管怎麽看都不是很劃得來,無奈,他隻好下令第12軍下轄的航空兵不得攻擊飛向山東的運輸機。


    不光是第12軍,就連一向脾氣強得可以的第11軍也讓這次襲擊給嚇著了,同樣下令麾下的航空兵不得攻擊飛向山東的運輸機……日軍可能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家把臉踩在地上使勁摩擦的時候吧?整個中國派遣軍的大小將領幾乎咬碎了牙,都把許和尚的照片貼在牆壁上,不停地用飛鏢紮!


    許和尚表示他冤枉,他隻是奉軍區司令部之命去交涉的,為毛把賬都算到他頭上?


    好在八路軍也深知日軍那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驢脾氣,將日軍的臉踩到地上摩擦了一通之後還是很識相的給了補償:如果兩個月內日軍不向他們的運輸機發動攻擊,他們將補償日軍大米五千噸(用硫磺熏過的,又白又亮)、麵粉三萬袋(加入增白劑和滑石粉磨成,又白又細),以及一萬盒美國產的磺胺。對於物資日益匱乏的日軍而言,這也是一筆可觀的財富了。


    日軍紛紛表示你丫早說嘛,早知道有補償,我們還攻擊個錘子……那一千多名士兵死得真冤!


    於是,這六架運輸機經過七個小時的飛行後,順利的在一個用鹽堿地改造而成的簡易機場著陸。所謂的機場,其實就是把土地平整夯實,再鋪上木板,跑道盡頭用鐵皮搭成一個個大棚可供飛機停放,再加一個同樣用鐵皮搭成的調度室,幾台加油車,完事。不得不說,機場雖然簡陋,但質量絕對過硬,所以飛機的降落很順利,沿著路道呲溜一陣子就穩穩的停了下來。


    徐奇第一個衝下飛機,趴在地上大吐特吐。天可憐見的,這個老實巴交的鋼鐵工人活了四十多歲,還是頭一回坐飛機,而且一坐就是七個多小時,身體哪裏吃得消?能憋到現在才吐已經很難得了!


    而且大吐特吐的還不止他一個……


    黃主任四下張望,隻見一架架運輸機裏不斷有人走出來,有的搖搖晃晃,有的一下飛機就趴在地上大吐特吐,恨不得把隔夜飯都給吐出來……當然,他關注的不是這個,他關注的是,停在跑道上的運輸機實在太多了,從運輸機上下來的人也太多了!就這麽一趟,至少上千人啊!而且他看得出,這些人大多都是幹鋼鐵這一行的,他不禁咋舌:八路軍到底挖了多少鋼鐵工人過來啊!


    答案是八路軍恨不得把全國的鋼鐵工人全部挖過來。雖然挖到的大多數都是些隻有小作坊工作經驗的工人,但那也是經驗不是?培訓起來要比壓根就沒接觸過這一行的人要容易得多!現在四川大後方的鋼鐵廠正在大批大批的倒閉,大量工人失業,八路軍當然是瘋狂挖人了!


    黃主任喃喃自語:“看樣子八路軍不是忽悠人的,他們是真準備大幹一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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