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縣,蘇魯戰區司令部。


    蘇魯戰區的司令部本來在五蓮縣山區,但是在日軍的殘酷掃蕩之下,他們在五蓮的根基基本上被連根拔起了。後來八路軍攻克五蓮,他們就更回不去了。好在蘇魯戰區跟八路軍的關係還算不錯,八路軍在勢如破竹將日占區一大塊一大塊地切下來之際也沒有忘記他們,向他們發出了共同作戰的邀請。蘇魯戰區集聚起自己僅勝的精銳力量,與八路軍聯手,克複莒南全境,取得了吳化文背叛之後的第一次勝利,也讓蘇魯戰區終於有了一個像樣的地方可以作為司令部駐地。


    不過,莒南距離日軍重兵據守的臨沂不過咫尺之遙,八路軍願意讓出整個莒縣給蘇魯戰區,未嚐沒有防著他們的意思:別動歪心眼,你們身邊就趴著一頭猛虎,敢跟老子耍歪心眼老子就撒手走人,臨沂日軍隻消一個突擊你們就渣都沒得剩!


    於學忠對此自然是心知肚明。所以司令部遷到莒南之後,他一邊積極招兵買馬以圖恢複實力,一邊大力打壓一直對八路軍極端敵視的厲文禮一係勢力,省得這幫家夥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搞什麽摩擦,把這來之不易的翻身機會都給弄沒了。


    ————蘇魯戰區人馬不多,但山頭卻多得嚇人,於學忠、沈鴻烈、厲文禮這三係人馬內部矛盾重重,互相不對付。於學忠是堅決的抗戰派,對上日軍沒什麽好說的,死磕就是了;沈鴻烈也抗日,不過更多的心思用來跟八路軍搞摩擦;厲文禮則是不折不扣的瘋狗,專咬八路軍!這三位大人物平時衝突不斷,他們手下山頭就更多了,一邊抗日一邊互相傾軋,內鬥之激烈,在那麽多戰區裏實屬罕見,吳化文一怒之下帶著蘇魯戰區一半的人馬投靠日軍可不是沒有原因的。內鬥不斷也是蘇魯戰區在日軍的掃蕩之下徹底崩潰的重要原因,他們在內訌中投入了太多的精力,都沒什麽力氣去應對日軍的大掃蕩了。這些於學忠自然再清楚不過,但是他也沒有辦法,他名義上是戰區司令長官,可沈鴻烈是青島市市長,掌握著地方軍政大權,厲文禮則是複興社的紅人,這兩位哪一個都不好惹。


    現在好了,厲文禮投降了日軍,沈鴻烈一係的人馬在惡戰中損失慘重,元氣大傷,於學忠終於有機會整合一下蘇魯戰區了。


    隻不過,我們的於司令現在卻眉頭緊鎖,滿臉憂愁。


    “這段時間至少有九百名士兵投奔八路了,而且都是打過兩年以上的仗的老兵。”參謀王靜軒苦笑著報告,“一開始隻是整班整排的跑,現在是整連跑了,擋都擋不住,有憲兵試圖阻止,還被打了黑槍。”


    於學忠問:“八路軍給他們開出了什麽條件,以至於他們連對黨國的忠誠都忘記了?”


    王靜軒說:“八路軍倒沒開出什麽條件,隻是他們看著八路軍的武器裝備,還有八路軍的夥食,一個個都眼饞得不行,再加上我們現在兵微將寡,前途晦暗,他們便毫不猶豫的投奔八路軍去了。”說到這裏,他神色越發的苦澀,“八路軍對這些老兵來者不拒,來了就發槍、發新軍裝,而且發的還是嶄新的水連珠!此外他們在薪水方麵也非常大方,不給錢,直接給藥品!”


    於學忠問:“給什麽藥品?”


    王靜軒說:“很多,有驅蟲的,有消炎止痛的,有治感冒發燒的,甚至有治打擺子的……反正甭管哪一樣都是藥效顯著,不少人自己用不完,就拿來當錢花,去飯店吃完飯就掏出幾粒治小兒蛔蟲病的藥來付賬。”


    於學忠有點兒不敢相信:“飯店老板會收?”


    王靜軒說:“收啊,而且非常歡迎!甚至有飯店打出了用藥品抵賬可以享受八折優惠的招牌!”


    於學忠:“……”


    好吧,現在山東幣的名聲還沒有打響,而法幣和偽幣已經直接跟廁紙劃等號了,一時之間八路軍也不知道該拿什麽來給這些新加入的士兵支付薪水。然後薛慕橋一動,表示可以暫時用藥品代替工資,於是很多部隊在發安家費的時候就直接發藥品,什麽治蛔蟲的治頭疼腦熱發燒感冒的治傷寒打擺子的,一古腦的發下去。沒想到此舉居然大受歡迎,得到了新加入的戰士和根據地老百姓的一致好評。那些新加入的戰士發現去吃飯的時候掏出一包治蛔蟲的藥丸,至少可以享受八折優惠;一些頭腦靈活的小販則發現八路軍的藥真的太好用了,收集一些帶到河南河北那些地方去,馬上就能賺到幾倍的利潤!如此一來,士兵們手裏的藥就更加值錢了,拿著藥品出去消費那叫一個有麵子啊!過了好幾年苦日子的蘇魯戰區老兵哪裏經受得起這樣的誘惑,什麽對黨國的忠誠?我去你的吧,跟著八路軍好吃好喝還有更好的裝備,能整個大隊整個大隊的滅小日本,不是更痛快嗎?拜拜了!


    於是,蘇魯戰區本就不多的戰鬥骨幹以驚人的速度流失。如果再算上先前跟著吳化文投降八路軍的那一支,可以說,蘇魯戰區七成的實力已經被八路軍給吞並了,這樣的局麵,怎生一個臥槽了得。


    於學忠苦笑著說:“現在八路軍人強馬壯,鬥誌昂揚,更兼財大氣粗,我們比不得,比不得啊!”


    王靜軒有點焦急:“那我們怎麽辦?再不采取行動,人就要跑光了!”


    於學忠還是苦笑:“我們能采取什麽行動?拿繩子把所有士兵綁起來嗎?算啦,隨他們去吧,都是一起出生入死好幾年的老兄弟,他們要另謀出路,我們也不好阻止,好聚好散就是了。現在我隻希望李仙洲早點到,把蘇魯戰區重新撐起來,不然我們將成為中國第一個被撤銷的戰區!”


    王靜軒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於學忠說得沒錯,蘇魯戰區現在已經崩潰了,他們再怎麽努力也沒用,隻能寄望於李仙洲。隻要李仙洲兵團趕到,蘇魯戰區的實力馬上就能恢複,並且比以前更強!到那時,那些老兵應該不會再一古腦的往八路那邊跑了吧?


    隻是,李仙洲來了,還有他們什麽事嗎?


    正胡思亂想間,一名參謀拿著一份電報衝了進來,神色驚恐,叫:“司令官,不好了!鬼子臨沂駐軍突然出動了!”


    於學忠麵色一變:“奔我們來的?”


    那名參謀說:“不是,是奔李仙洲兵團去的!”


    於學忠搶過電報一看,可不是,上麵很簡短的寫著:“上午九時三十分,臨沂日軍第8旅團四個步兵大隊突然集結,向棗莊方向進發!”


    他的手哆嗦了一下,隨即恢複冷靜,說:“不用擔心,區區四個步兵大隊,李仙洲應付得來的,要知道,他們足有四個師近五萬人呢!”


    王靜軒默然不語。


    區區四個步兵大隊的話李仙洲確實應付得來,畢竟他的第21師、第142師不是吃素的。可問題是,日軍出動的可不僅僅是獨立混成第8旅團!就在他閱讀這份電報的時候,濟寧方向的獨立混成第一旅團也出動了四個步兵大隊,直奔棗莊而去。再晚一點,駐紮在泰安、萊蕪方麵的日軍也抽調出三個滿員的步兵大隊,分乘兩百餘輛卡車,以十幾輛坦克為先導,迅速開往濟寧,然後經濟寧繞過微山湖,與荷澤方向開來的一個加強步兵大隊會合,直奔單縣而去!


    單縣正是李仙洲兵團渡過微山湖挺進魯南的橋頭堡。


    那幫昭和參謀還真是出手不凡,硬是在剛遭到重創不久、客軍入魯立足未穩的情況下抽調出整整十六個步兵大隊,對李仙洲兵團發動猛攻!他們鐵了心要在李仙洲身上把丟掉的麵子找回來,這條惡犬揮舞著利爪衝蠢蠢欲動試圖進入魯南撈一票的國民革命軍將領咆哮:


    想動我?你試試看!!!


    那幫昭和參謀想了想,覺得應該先跟李仙洲打個招呼,不能不宣布戰。於是,他們一聲令下,二十幾架轟炸機滿載著炸彈騰空而起,直撲棗莊。


    此時,李仙洲兵團仍在圍攻棗莊。李仙洲已經決定放棄這塊硬骨頭了,但殺紅了眼的第21師並不願意就此放棄,他們強烈要求再打一天。李仙洲拗不過他們,隻好下令再打一天。他們一輪輪的猛攻還是有效果的,今日淩晨時分,工兵成功地將數十公斤tnt壘到南城門腳下,將一段城牆炸塌,總算是打開了突破口。第21師士氣大振,發了狂的猛攻,而日偽軍也發了狂一樣阻擊,突破口處屍骨如麻,以那個由瓦礫壘成的小山為分界線,這邊全是第21軍士兵的死屍,那邊全是日偽軍的士體。


    在他們的猛攻之下,城中日偽軍漸漸支撐不住了,不得不漸漸向城內退卻。李仙洲兵團歡呼聲震天動地,漲潮般往城裏湧……


    然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天空中突然傳來了刺耳的尖嘯聲,一枚枚500公斤級航空炸彈近乎垂直的砸下來,落在第21師中間……突破口傾刻之間變成了沸騰的火山口,雷霆萬鈞的暴烈巨響撕裂地麵,大片大片士兵消失在漫天飛砂流火之中……


    李仙洲兵團大難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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