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莫妮卡前腳剛走,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再度出現在她房間的門口。


    正是管家弗雷德。


    不過也隻是一瞬而已,下一刻,弗雷德的身影便消失在走廊中,但莫妮卡臥室的門卻被直接推開。


    莊園主堡一樓副廳用餐間。


    精美的容器內燭油在安靜地燃燒著,它們在支撐的幾根石柱上以擺盤的方式環繞著,伴隨著時不時搖曳的焰火,描繪出一幅別樣的風景。


    長方形的方桌被擺放在用餐間的中心,在它的兩頭早已擺放好了兩份相似的食物。


    白色的瓷盤搭配那些如同藝術品般的美食,讓人不忍去破壞那一番平衡。


    桌子的中間部分,擺放著一個鑲嵌著大大小小寶石的燈具,純金的材質也讓人從外觀上就可以體會到它的奢華。


    這個燈具的發明者不知是以什麽方法,竟然讓本該是一束的火苗分成三束,並且還在三個不同的玻璃泡中燃燒。


    “父親……”


    莫妮卡的腳步慢了下來,因為她的禮儀老師教導的其中一條內容就是時刻要保持優雅。


    其中就包括走路的姿態以及合適的速度,特別是有人的時候。


    “嗯,快入座吧。”


    斯萊特斯似乎恢複了不少,臉上沒有最初看到那封信時的憂慮,見到自己的女兒到來,他更是掛著一個和平常一樣的笑容。


    一旁的女傭為莫妮卡拉開椅子,莫妮卡提起裙擺,防止待會坐下的時候壓著,不然到時候不舒服要調整的話就會變得非常尷尬。


    瓷製刀叉被擺放在盤子的一側,而這也是大部分貴族或者上層人員的習慣。


    塞克羅斯特帝國的製瓷技術並不發達,燒製出的瓷器往往就比較粗劣,而這種精致的瓷器,一般都是從菲萊特斯合眾國進口。


    所以相比金銀製品,精致的瓷製品更能體現一個人身份的高貴。


    擔任郡長這麽多年來,斯萊特斯也收藏了幾套瓷器,其中就包括這些瓷製刀叉,還有一些杯子水壺之類的。


    據他一位經營瓷器交易的朋友所說,一套較為精致的瓷器大概可以賣到五百到上千鎊不等的價格。


    不過近些年塞克羅斯特帝國與菲萊特斯合眾國的交易愈加頻繁,雙方國家關係也更加融洽,瓷器的價格應該會有所下降。


    “莫妮卡,嚐嚐那魚湯,是你大伯昨晚出海剛釣到的,連夜派人送過來,今早到的時候還是活蹦亂跳的。”


    斯萊特斯左手兩根手指夾住麵前瓷碗的碗柄,右手打開了上麵的蓋子,在瓷碗內,是熬製到發白的魚湯。


    “鮮美至極!”


    莫妮卡學著父親的行為,在品嚐完一口魚湯後,她的臉上浮現出享受的表情。


    可能是受到母親海拉的影響,莫妮卡對魚情有獨鍾。


    隻不過礙於魯比所處的位置並不靠近海洋,再加上運輸技術並不發達的緣故,哪怕是一郡之長,在前幾年也做不到頓頓有魚。


    後來斯萊特斯托人引進魚苗,在莊園內人工養殖,這才做到了頓頓有魚。


    不過因為是人工養殖的緣故,養殖出來的魚肉,其鮮美程度遠遠比不上那些從海中捕獲的魚。


    莫妮卡也很是好奇,為什麽自己吃不膩魚肉。


    或許還是得益於莊園中廚師驚人的手藝以及大膽的嚐試,這才使得莫妮卡可以嚐到各種口味的魚肉。


    望著麵前瓷碗中白花花的魚湯以及微微漏出已經做過去刺處理的魚肉,莫妮卡的口中已經在不斷地分泌著唾液,同時味蕾也在瘋狂回味著剛剛的那個味道。


    “莫妮卡,味道怎麽樣?”


    斯萊特斯放下瓷碗,開始詢問莫妮卡的建議,他本人並不是很在意飯菜的口味如何。


    從小父親對他的嚴格教育就讓他養成了吃苦耐勞的習慣,哪怕是長大後甚至擔任郡長,他也仍舊保持著一貫的作風。


    他的生活中,除去必要的開支,便不會再做一些其他的消費。


    就比如說賽馬或是狩獵。


    他也僅是為了一些必要而學習了馬術而已。


    莊園中雖有馬場,不過最初卻是被荒廢了,直到莫妮卡長大後要練習馬術,斯萊特斯這才讓人修建馬場。


    與生活有關的事情,斯萊特斯更多還是在意這個女兒的態度。


    “非常美味,父親,拉姆齊先生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精湛!”


    莫妮卡有些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瓷碗,礙於禮儀,她並不能一口氣喝到滿足,隻能小口小口品嚐。


    “您謬讚了,小姐。”


    一旁的主廚拉姆齊聽到莫妮卡對他的誇讚,也是謙虛地回應到。


    身為掌廚者,他有義務在主人享用這些由他燒製的食物時保持在場,這樣才能第一時間了解到主人對它們的態度,以便自己後續的改善。


    “嗯。”


    斯萊特斯也是微微點點頭,隨後說道。


    “將這些魚湯分下去吧,拉姆齊,廚房裏應該還有多的吧?”


    “是的,主人。”


    “將那些魚湯分給其他的傭人吧,這段時間要委屈他們一下了,暫時隻能待在莊園內了。”


    斯萊特斯的話說的不錯,因為在平時的日子裏,莊園內的傭人都會有一個休息表,在那段時間,莊園內的一些事物並不需要處理,而那些原本負責此事物的傭人就會收獲一段自由分配的時間。


    並且斯萊特斯也允許莊園裏的傭人離開莊園,去接觸城鎮的一切。


    但是此次疫情爆發得突然,也導致這些傭人隻能留在莊園內。


    目前莊園內還沒有出現嚴重的病狀,除去個別人有輕微的病狀,但都已經第一時間做了處理,現在被隔離在單獨的房間內,飯菜由同伴負責。


    看著被餐桌上那盛放著魚湯的碗被傭人抬走,莫妮卡的眼神中流露出微微的失落。


    她其實還想再喝一些,就這麽一個小碗完全不夠她喝的。


    但是那該死的禮儀卻又讓她不好提出來,隻能望著麵前已經見底的瓷碗微微發愣。


    這些傳承自不知什麽時代的所謂禮儀,幾乎貫穿了莫妮卡的一生。


    從出生到現在,她都被教導著如何成為一個淑女,如何表現得優雅,如何做到“禮儀”。


    可是她很討厭這些,但是父親的態度卻很是強硬。


    斯萊特斯認為,禮儀是區分人的第一步。


    而國家也正是依靠這些禮儀,才能做到文化方麵的鞏固。


    莫妮卡想不明白,明明在很多方麵都開明並且有著先進見解的父親,為何會如此執著於這種已經腐爛的規矩。


    她記得自己的高中老師曾經教過自己。


    他說。


    “一個人最重要的便是做到解放天性,不能拘泥於塵世間的種種條框,那些都是困住自己的枷鎖。”


    這句話莫妮卡記得很清楚,但是那個對自己說這句話的老師最終也還是沒有做到。


    大概是高中的第二年,那個老師被當地監管員以宣傳反動言論以及破壞社會治安的理由抓走了,等到幾個星期後他回到學校,莫妮卡再度見到他時。


    卻隻看見一對失去了光的眼睛。


    在那之後,他和別人一樣被困在由大部分人一同築成的圍牆中,過著同樣暗無天日的生活。


    高中畢業後,到大學畢業,莫妮卡也再沒有聽到誰和自己說類似的話了。


    這麽多年來,莫妮卡一直不理解那個老師話裏的真正含義,也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人會露出如此絕望的眼神。


    看著那被端走的魚湯,莫妮卡突然看見自己的高中老師正坐在餐桌的一角。


    此刻他的臉上,浮現出和莫妮卡一樣的矛盾,那幾次三番已經張開的嘴,最終還是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父親,我吃飽了,先回房間了。”


    兀的,莫妮卡冷不丁說出這麽一句話,她甚至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在斯萊特斯的默許下,莫妮卡快速逃離了用餐間。


    那被甩在身後的門如同一頭餓虎的血盆大口,而莫妮卡竟在離開用餐間後感到了一陣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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