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吧可真吵。」


    角落包廂裏,女巫一臉厭惡地重重關上包廂大門,轉身看向其他門徒同伴,「為什麽不去【真名】見麵?非得來這裏。」


    【真名】是另一間酒吧的名字,也就是辛迪加的教授所開設的酒吧,平時是辛迪加眾人的聚集地。


    「老師出了趟遠門,」


    太昊言簡意賅地說道:「短時間內不會回來,酒吧關門了」


    女巫一挑眉梢,「又出門?去哪了?」


    「天知道。」


    太昊攤了攤手掌,「我聯繫不上。」


    老師音訊全無,但辛迪加在場眾人看起來卻一點也不擔心。


    隻有他們自己清楚教授的詭異之處,


    在殺場遊戲開始之前,教授就已經開展活動,在世界各地尋找孩童進行培養,


    教導他們知識技能,帶他們執行各種各樣的離奇任務——比如悄無聲息地摧毀美利堅某處大壩;


    黑進日島銀行係統,洗劫犯罪團夥的不義之財;


    前往中亞戰亂地區,在武裝分子的巡邏下,潛入危險地帶,保護搶救珍貴文物;


    這些任務彼此之間幾乎完全沒有關聯,但辛迪加的部分門徒倒是提早被培訓成了適格者,在成為玩家的道路上如魚得水。


    教授的外表和內在似乎都隻是個平平無奇的中年男子,


    但他的行蹤神出鬼沒,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殺場遊戲的降臨,提前布局,在暗中執行著某種計劃,


    就算是現在,


    在辛迪加眾人已經全員擁有堪稱強大的超凡力量之後,仍保持著對教授的無理由崇拜、信賴,哪怕他們並不清楚教授的具體計劃是什麽。


    「嘖,糟老頭子一把年紀還天天玩失蹤。」


    女巫撇了撇嘴巴,看向太昊,「所以,這次叫我們都過來有什麽事兒?」


    「有件事情要宣布,」


    太昊點了點頭,看向安博裏,


    後者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剛剛經歷的上一場劇本任務,時間流速,是和現實世界一樣的。


    在那個劇本裏,我遇見了,殘影狀態下的,素霓笙。」


    安博裏將上一場劇本任務裏的經歷娓娓道來。


    她的語文不算很好,很多描述都一句帶過,


    好在在場眾人都是第一、第二梯隊的玩家,能夠通過描述,想像到場景的兇險。


    眾人表情逐漸嚴肅,在安博裏敘述完畢後陷入沉默。


    女巫眉頭緊鎖,緩緩道:「也就是說,李昂是在和你們一起經歷了劇本任務,迎戰疑似素霓笙的神祇投影之後,傳送回現實世界,


    沒怎麽休息調養,就挑翻了特事局機動特遣隊,迎戰朱雀,戰而勝之?」


    「應該是這樣。」


    安博裏點了點頭,「和素霓笙虛影的戰鬥堪稱艱苦,我把底牌用的差不多了,連黑帆召喚出來都沒能對她造成真實傷害。


    霍恩海姆、李昂他們,


    在完成劇本任務後的狀態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


    「...」


    太昊聞言眉頭微皺,轉頭看向沉默不語的失控,「你覺得,李昂的真實實力大概在什麽層次。」


    失控閉目凝思了一陣,緩緩睜開雙眼,聲音深沉平穩道:「就視頻畫麵表現出來的實力,


    他保持常規狀態,我不用底牌。與他大概八二勝算。


    解封神力,七三。


    完全解除限製,化作枯木泰坦的話...」


    失控沉默了一下,在同伴們好奇的目光中,搖了搖頭,「難說。


    鍾離滅明與王不留行沒能逼出他的更多東西,


    朱雀異像的戰鬥風格,也和我完全沒有可比之處。


    真要計較彼此之間的勝算,


    還得一對一打過才行。」


    「嘶,」


    同為辛迪加門徒的王虎咂了咂嘴巴,「連你也沒把握穩贏麽?」


    「世上沒有穩贏的戰鬥。」


    失控平靜地搖了搖頭,「時間,地點,各自狀態,心緒,情報,外界因素...每一項都會成為幹擾戰鬥勝負的因素。


    勝算更準確的說法,是現階段當前狀態下,無數場戰鬥中,雙方各自獲勝的概率。


    就視頻畫麵中的表現,我可能會稍占優勢,


    但作戰視頻終究隻是視頻,他還有更多的底牌沒有揭開。


    所以,難說。」


    說罷,失控轉頭看向安博裏,平靜問道:「你呢?


    如果你和狂燃火再次合體的話,有沒有把握戰勝枯木泰坦,或者朱雀異像?」


    「唔...」


    安博裏與狂燃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不確定。


    思索片刻,安博裏猶豫道:「有點難。


    你們也清楚,現代試圖再登封神長階的難度究竟有多大,


    李昂他不止走了,還晉升至半神序列,


    證明他積攢了足夠的神力,證明他擁有海量的、身份未知的信眾。


    在這種情況下,


    他的神力恢復速度,肯定要比我們之前查到的那些早已斷了信仰供應、無人念誦其名諱的鬼狐妖神,要快很多很多。


    黑帆的完全體,雖然可能可以擊穿枯木泰坦的防禦,但在續航能力上,未必能占據優勢。


    單打獨鬥,我們估計會輸在續航上。」


    「這樣麽...」


    太昊皺眉沉思了一陣,嘆了口氣,「也罷。


    既然李昂已經選擇了登神長階,並且看上去還卓有成效,我也不瞞著大家了。


    鱸魚,你來給大家介紹一下你最近的發現。」


    「嗯?」


    眾人目光看向躲在角落的、位列辛迪加門徒第十一位、穿著動漫衫看上去就是個普通宅男的鱸魚。


    被師兄師姐們目光注視,鱸魚尷尬地笑了一下,認命般地從座椅裏站起來,拍了拍手掌,「呃...其實也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發現。


    前段時間,印度中部馬哈拉施特拉邦的阿旃陀石窟,不是出現異常現象了麽?


    有遊客發現石窟裏的屍毗王本生圖佛像,露出了笑容,


    當天歐洲重工集團就派人過去,聯合印度本地的超凡機構,把阿旃陀石窟給封鎖了起來。


    因為老師之前給我的課題,是研究登神長階,


    所以我費了點功夫,和石匠一起潛入了馬哈拉施特拉邦,穿過歐洲重工集團的層層封鎖,得到了第一手資料。」


    鱸魚與石匠對視一眼,後者點了點頭,從西服口袋中,拿出了一台投影設備。


    啟動設備,將畫麵投映在酒吧包廂那鋪著厚重隔音吸音材料的牆壁上。


    畫麵視角平穩沒有抖動,應該是用無人機拍攝的,


    鱸魚與石匠維持隱身狀態,穿過了全副武裝的歐洲重工集團員工封鎖線,


    來到了阿旃陀石窟附近。


    阿旃陀石窟建設在一麵峭壁的中間,與峭壁本身融為一體,


    歐洲重工集團,將周遭阻礙視線的林木砍伐一空,鋪設混凝土路麵,建造臨時基地,


    放眼望去,能看見大量穿著防護服的科研人員,在阿旃陀石窟的山腳下,調試儀器,


    周圍不遠處,則是工程人員,正在搭設炮塔防線,炮管齊齊瞄準著石窟本身。


    所有歐洲重工集團人員,都戴著消音降噪耳機,戴著半透光的全防護麵罩。


    「嗯?」


    女巫注意到了畫麵中的異常之處,遲疑道:「這是...」


    隻見畫麵中,阿旃陀石窟的某間石窟,散發出了影影綽綽的柔和亮光,


    周圍響起了如同仙樂一般、令人沉醉的聖潔佛音。


    「精舍四周雕鏤石壁,作如來在昔修菩薩行諸因地事。證聖果之禎祥,入寂滅之靈運,巨細無遺,備盡鐫鏤。伽藍門外南北左右,各一石象。聞之土俗曰:此象時大聲吼,地為震動。


    這段話出自玄奘《大唐西域記》對摩訶剌侘國的阿折羅伽藍的描述。


    阿折羅伽藍,有可能就是阿旃陀石窟。」


    鱸魚沉聲道:「現在你們看到的神光、佛音,


    正是阿旃陀石窟裏,正在緩緩甦醒的佛國的標誌。」


    「佛國...」


    女巫眉頭皺起,她對於東方的神秘學也有大致的研究,知道所謂的佛國、佛土,是非常複雜的東西。


    光土就能有不淨、不淨淨、淨不淨、雜、淨等五種分法,


    而居住有佛的佛土,又根據對佛身解釋的不同,有二種、三種、五種等不同分法。


    不過因為佛之所在即為佛土,將佛國想像成西方神秘學概念中的神國,基本上也沒什麽問題。


    「我和石匠潛入其中,發現歐洲重工集團儼然將阿旃陀石窟,經營成了一個可以不斷挖掘探索的現實秘境。


    有點像是低配版的囚魔窟。」


    鱸魚介紹道:「歐洲重工集團的玩家,進入阿旃陀石窟當中,穿過不斷散發著佛光的結界,進入正在緩緩甦醒的佛國,


    從中竊取出種種珍寶。


    並且,不斷嚐試用各種手段,


    試圖壓製、幹擾乃至完全控製,佛國的主人——一尊尚在沉睡當中、還未甦醒的佛陀。


    歐洲重工集團的人太多,我和石匠隻敢在外圍隨便拍攝一下,沒敢走進佛國好好探索。


    不過,根據他們從佛國中掠奪來的物資來看,


    佛國的主人,應該是傳說中公元前兩千餘年,古印度閻浮提洲的提婆拔提城的一位國王,


    也就是那位割肉餵鷹的屍毗王。」


    鱸魚的表情嚴肅起來,「傳說中屍毗王管轄八萬四千屬國,六萬山川,仁慈良善,被帝釋天與毗首羯摩天考驗,做出割肉餵鷹之舉,得到諸天神佛認可,坐地成佛。


    當然,這些都隻是神話故事,


    他的真實身份,應該是具體年代已不可考的強大超凡者。


    足以將自身本源,遺留下一部分,假死以逃過殺場遊戲的視察,


    並在合適時機,重啟佛國,再度復生。」


    鱸魚頓了一下,表情肅穆道:「我記得老師很久以前跟我說過,選擇神祇道路後,既能擁有凡俗無法企及的力量,


    也會成為苟延殘喘、身不由己的囚徒。


    直到看見了阿旃陀石窟裏的佛國,我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外界之前不是一直很疑惑,古往今來,那些曾經的超凡者都去哪裏了麽?


    以我個人的看法,他們都已經死了,死在了殺場遊戲越來越嚴苛的考驗之下。


    每當一屆靈氣復甦進入尾聲,其難度就會陡然提高,能夠滅絕99%的當屆玩家。


    殺場遊戲不會允許在它的管轄範圍內,出現真正超脫的長生種,乃至永生種。


    隻要成為玩家,就必然會死,不可能活到凡人平均的壽命之外。


    而古代的強大超凡者,唯一避免死亡的方法,就是聚集信仰之力,捨棄自身意誌,成為神祇。


    這樣一來,就算他們的真身,在殺場遊戲中死亡,


    也能靠凡人不斷傳頌他們的事跡,傳播他們的故事,記住他們的【概念】,來維繫本身存在。


    以期靈氣漲潮,神國復甦,


    再次甦醒。」


    鱸魚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幽幽道:「屍毗王,在神話故事中僅僅隻是個偶然晉升為佛的凡人而已。


    如果連他都能形成佛國,活到現代,那麽其他那些還沒有被歷史長河徹底掩埋的神佛仙人呢?


    如果現在,就是逝去神佛們希冀已久的拂曉時刻,


    那麽醒來的他們,又會以什麽樣的態度,來麵對現代的我們?」


    鱸魚的問題,令包廂裏的氣氛,沉靜壓抑下來,


    女巫抱著喵喵頭,揉著後者毛茸茸的下巴,若有所思,


    王虎n則一臉凝重。


    「鱸魚,你的這些...神祇復甦理論,」


    王虎看向鱸魚,認真問道:「有更多的依據嗎?」


    「有一點。」


    鱸魚點了點頭,「你是想讓我把這些信息,告訴給各地區的超凡組織,讓他們有所防備?」


    「嗯。」


    王虎緩緩地點了下頭,「如果那些神祇真的甦醒,那麽不管是對超凡機構,對普通人,


    還是對我們這些現代玩家,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我估計那些超凡組織就算知道了,恐怕也不會有什麽改變。」


    鱸魚苦笑道:「在神秘學的概念中,隻要神祇在利用眾生願力形成的信仰之力,就必然會被眾生願力所影響幹擾,


    無法幹出違逆眾生願力、違背自身神職的舉動。


    某種意義上,喪失了本身作為獨立個體的自由意誌。


    也就是說,超凡組織,在接到神祇復甦的消息後,


    最優先考慮的選項,大概率是利用眾生願力,


    來影響,幹涉神祇。


    就像歐洲重工集團一樣,他們發現一尊緩緩醒來的屍毗王,最先想到的不是消滅,


    而是利用,約束,控製。


    沒有人能夠承受神祇的怒火,但也沒有人能夠拒絕,奴役一尊神祇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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