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的內壁頗為光滑,沒有拚接縫隙,對於常人而言極難攀爬。


    好在在場玩家各有各的辦法,李昂踩踏無形階梯向上攀登,丁真嗣開啟夔牛機甲的噴氣推進裝置,大衛在牆壁上來回跳躍,


    眾人各施手段,如履平地。


    扛著大包小包的丁真嗣咳嗽了一下,「咳咳,那什麽,李哥,你是不是知道了這次任務的劇情啊?」


    李昂低頭看了正在飛行的夔牛機甲一眼,隨意說道:「知道說不上,隻是有個不一定準確的猜測而已。」


    「猜測?」


    丁真嗣聞言心中一動,他聽邢河愁說起過,李日升的很多話要反著聽。


    當他說「略懂略懂」的時候,意思就是「我很懂」,


    當他說「我也沒有把握」的時候,意思就是「我有九成九的把握」,


    當他說「我有個猜測/假設/想法」的時候,意思就是「不會吧不會吧,我都已經猜到正確答案了你們不會還沒想明白吧?」。


    丁真嗣吸了口氣,「您給仔細說說。」


    其他人沒有吱聲,不過目光都看向了李昂。


    「這個要從地宮的時候說起。」


    李昂清了清嗓子,說道:「還記得我們進入地宮之後的遭遇吧?看見壁畫,聞到血腥氣味,一路前進,遭遇陰影魔獸,眾人分散,


    你,我,加上柳小姐,將其擊殺,然後與其他人匯合,離開地宮。


    這個過程中,有一個特別明顯的問題。」


    丁真嗣下意識地問道:「什麽問題?」


    「陰影魔獸的身份。」


    李昂淡淡道:「按照守護者村落村長的敘述,五十年前陰影魔獸是突然出現的,沒有任何徵兆。


    而地底迷宮,作為聖山試煉中的環節之一,是存在規律的——裏麵的怪物平時會一直待在地宮當中,等待勇者上門打怪,


    不會無緣無故跑到地上,造成幹擾破壞。


    並且,地宮刷新出的怪物,種類也是有限度、有規律的。


    陰影魔獸當時所坐的屍山當中,數量最多的殘軀,來源於奇幻作品中常見的怪物種類,比如雙頭食人魔,豺狼人,巨怪等等。


    這就引出了一個關鍵問題——陰影魔獸是誰。


    它大概率不是地宮中的原生物種,


    原因有三,


    它能不受控製跑到地上;


    不屬於常見物種列表;


    以及,不受地宮刷新規則束縛;」


    李昂頓了一下,說道:「德麗莎的日記中提到,女神歷1035年7月12日,他們在村莊中住下,打算明天探索地宮。


    到了7月16日時,他們已經在村莊中住了三天,


    也就是說,他們在一天時間內,連續攻克了三座地宮。


    至於這麽拚的原因,則是勇者團隊中的死靈法師,那位名為芬恩的存在,胸口被一隻形狀詭異的魔獸咬了一口,中了劇毒。


    勇者團隊想要找到那頭魔獸,將其打死,帶回村莊中給村民辨認,


    結果在走到村莊之前,那頭魔獸的屍體便自行消散——這是因為地宮中的原生物種,不能離開地宮太遠,否則就會被刷新機製給刷新掉。」


    丁真嗣反應過來,此時此刻,夔牛機甲的背上,還背著那具陰影魔獸壓縮過的殘軀,一點消散的意思也沒有。


    李昂淡淡道:「如果陰影魔獸是地宮原生物種的話,其屍體早就應該消失不見了。」


    丁真嗣眼前一亮,說道:「陰影魔獸是由屍體斷肢拚湊而成,並非地宮原生物種,而是屬於也就是說,它是被人製造出來,故意投放到守護者村莊當中的?


    破壞守護者村莊,奪走聖山大門石磚,


    並不是基於陰影魔獸本身的意誌,


    而是製造它的人的計劃。」


    「對,也不對。」


    李昂嗬嗬一笑,說道:「陰影魔獸的具體身份暫時按下不表。


    另一個問題在於,你在光圈傳送門傳送到聖山內部後,看到的那些雕像。


    你的描述中,德麗莎等人的雕像出現了兩次,


    一次位於所有雕像中間,團隊中的人全在,


    另一次位於所有雕像前方,但團隊當中少了個人,也就是那位穿著藍色鎧甲的近戰戰士,肯。」


    「那些雕像,應該是紀念完成了試煉的勇者吧?」


    霍恩海姆插嘴道:「我看照片上,那個房間裏的雕像,和我們之前在村莊中看到的、紀念有傑出成就的勇者雕像風格一致。」


    「大概率是。」


    李昂點頭道:「比較可惜的一點,德麗莎的日記,以及所羅門的實驗日誌當中,並沒有描寫到兩次試煉過程中的具體人員,


    隻是說他們想要把受傷嚴重的肯留在山腳下,但遭到了後者的反對,


    以及最後是由芬恩離開了聖域,關閉了聖山試煉,把其他人留在了聖山內部。」


    「等等,」


    安博裏疑惑說道:「如果說是芬恩,也就是那位勇者團隊當中的死林法師,關閉的聖山試煉,


    那麽陰影魔獸就是他本人?


    又或者是他創造出來的生物?


    畢竟死靈法師擅長操控屍體,而那頭陰影魔獸又是由屍體殘軀組成的。」


    「嗬嗬,」


    李昂笑了笑,繼續說道:「這就要講到第三個問題了。


    德麗莎等人在這裏的原因。」


    「誒?不是為了進行聖山試煉,得到許願機會,解答德麗莎有關於女神的疑問麽?」


    丁真嗣愣了一下,又很快反應過來,顯然李昂問的沒有那麽淺顯,「等等,你是說他們第二次返回聖山的原因?」


    「沒錯。」


    李昂點頭道:「如果隻是為了解答疑惑,那麽他們在第一次完成聖山試煉之後,就應該實現了願望才對。


    完全沒有必要再第二次返回——就算是以他們的實力,完成所有挑戰也會有所傷亡。」


    霍恩海姆聞言,眼睛微微眯起,「他們重返聖山,意味著他們的要求沒有徹底滿足...」


    「正確。」


    李昂淡淡道:「考慮到這幾位能夠為了救區區一個修女而去得罪勢力龐大的教會,甘願被全世界範圍通緝,


    他們大概率也不會在意世俗錢財。


    可以排除他們受了某人所僱傭,再探一遍龍潭虎穴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就隻剩下幾種可能了。


    他們在第一次聖山試煉當中,出現了重大失誤,浪費了一次許願機會。


    比如在許願機麵前,一不小心說出了『我想要小姐姐的內褲』之類的心裏話。」


    ???


    誰會在可以自由許願的場合下一不小心說出這種話啊?你以為這是《七龍珠》嗎?


    丁真嗣差點吐槽出了聲音,


    像是覺察到了他的意圖,李昂笑道:「考慮到德麗莎等人多年以來被教會通緝還屁事兒沒有,他們還不應該犯下這種低級失誤。


    第二種可能性,他們在第一次聖山試煉當中許的願望,沒有達到他們預期中的要求。


    德麗莎在日記中的描寫表明,她的願望是想要得知有關於女神的夢境的真相,而其他人則都願意幫她實現這一願望。


    如果說德麗莎等人在第一次試煉之後,實現了願望,得到了真相,


    那麽她們應該返回到教會所在的陸地世界,宣布真相,讓德麗莎沉冤昭雪。


    然而你們也都看到了,他們在時隔一年後重新返回了聖山,


    要麽是當時他們隻得到了答案的一半,


    要麽是他們得到的答案太過驚世駭俗,就算告知教會,或者宣揚出去,也得不到承認,反而會引起恐慌——所以才要返回聖山,尋找解決的辦法。」


    大衛皺著眉頭,緩緩說道:「隻得到了答案的一半,這個猜測應該不太準確。


    如果隻是單純許願的話,那麽隻要向許願機說『告訴我那段夢境的真相』或者『讓我知道那段夢境的本質』即可,


    無論是許願還是實現願望,渠道都是單一的。


    很難出現隻解答了一般的情況。」


    「沒錯,所以這才有了第三種可能性。」


    李昂淡淡道:「他們在第一次試煉當中,完全沒有許下之前德麗莎計劃好的內容,而是許了另外的內容。」


    「嗯?」


    丁真嗣雙眼睜大,「這怎麽可能。


    我們收集到的信息裏麵,完全沒有這一點啊。


    難道說他們起了內訌了?」


    「內訌大概沒有,


    不過提示,倒是存在過許多處。」


    李昂笑道:「實際上,之前在法師塔裏看到那本實驗日誌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


    在寫下實驗日誌時,所羅門與德麗莎已經被滯留在了聖山內部區域中,並且逃脫無望。


    那麽為什麽還要進行實驗?而且實驗的內容又那麽奇怪?」


    屍變體。


    丁真嗣的腦海中蹦出這個詞,


    所羅門的實驗日誌當中反覆出現了這個詞彙,並且還提到,他用最後的實驗素材,製造出了兩隻屍變體生物——從之前的遭遇來看,大概就是那兩頭手臂聚合體。


    「手臂聚合體的實力相對玩家和勇者而言,較為低微,不能秒天秒地,也不能幫他們脫離困境。


    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因為實力過於弱小,體內沒有魔力可言,因而不會引起聖山獨特的吸取魔力的機製。」


    李昂一邊踩踏著無形階梯,一邊隨意說道:「要是屍變體長得有個人形,清純可愛,可萌可禦也就算了,能在孤苦環境下充當個陪聊慰藉。


    但從其外形來看,所羅門和德麗莎完全沒有把他們捏得好看點的意思。


    無論從那個角度考慮,他們都沒有理由浪費時間和精力,去製造廢物。


    除非,他們原本的目的,並非為了製造手臂聚合體,而是為了獲得屍變體方麵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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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真嗣怔了一下,腦海中一直模模糊糊的想法,此刻突然清晰起來,「陰影魔獸?!」


    「正確。」


    李昂笑了下,說道:「陰影魔獸與手臂聚合體的製造原理類似,但後者的製作工藝明顯比前者粗糙不少。


    實驗日誌中,所羅門自稱是世界上最接近創造生物的禁忌神明領域的男人,而當時他已經被困在了聖山內部。


    也就是說,陰影魔獸並非他的手筆,也不是死靈法師芬恩的手筆。


    那麽,在最接近神明領域之上的,會是什麽呢。」


    安博裏後知後覺地拉長了聲音,「你是說....」


    「近神之上,恐怕就隻有神明了。」


    李昂淡淡道:「陰影魔獸,是神明造物。」


    神明....


    其餘玩家沉默了一下,


    他們全都是高級玩家,對於神祇,並非那麽陌生。


    但就算是神明,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既有吃了顆惡魔果實,統治幾個村莊,平時放放雷電,就敢自稱自己是神的偽神,


    也有貨真價實能夠搬山填海,創造世界,信者無數的真神,


    上下限差距,


    比殺場遊戲當中萌新與第一梯隊玩家還大。


    從這個劇本任務的世界觀來看,


    能夠隨意實現願望,隨手布置一個範圍無比廣闊低魔區域的神祇,再弱也不會弱到哪裏去...


    「等等,如果陰影魔獸是神明造物,那原因是為什麽?」


    安博裏反應了過來,問道:「這陰影魔獸坐在屍山血海上,看上去邪氣騰騰,嗜血狂暴的樣子,怎麽想都和神明沾不到邊,


    那位神祇吃飽了去造它。


    而且從世界觀背景來看,神明好像也很久沒以真身活動了吧,要不然身為教會高層人員的德麗莎也不會被逼得跳反,千裏迢迢跑到聖山來許願。


    除非...」


    「除非,陰影魔獸,是在人為許願的情況下,被創造出來的。」


    李昂咧嘴一笑,說道:「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德麗莎等人要第二次返回聖山,以及為什麽他們在被困情況下,依舊孜孜不倦研究屍變體內容——


    他們在第一次聖山試煉完成後,沒有要求解答疑惑,而是要求了另外的內容,導致陰影魔獸產生,


    隨後的一年時間裏,法師塔進入長期的科研狀態,沒怎麽戰鬥過。


    直到第二次聖山試煉,他們才去問了有關於德麗莎夢境的內容,並因為那條遲來的答案,而選擇留在聖山內部。」


    「這...」


    丁真嗣咀嚼了一番李昂的陳述,李日升說的是「勇者團隊要求了另外的內容,導致陰影魔獸產生」,


    而不是「勇者團隊要求創造陰影魔獸」。


    這兩條描述看似相近,但其實存在本質差別——陰影魔獸並非本質目的,勇者團隊沒有理由要求獲得一頭魔寵。


    李日升指的是,陰影魔獸是許願的意外產物,


    勇者團隊真正的許願內容,應該是...


    「他們原本想要的,是復活團隊中的某個人...」


    李昂蹬踏無形階梯,身形輕盈地跳出了狹長隧道,來到了一處大廳之中。


    這是一座神聖而恢弘的大廳,整體呈古羅馬圓形鬥獸場狀,隨處可見氣勢磅礴的龐大拱門與堆放在一起的、飄搖不定的長明燭火。


    中間的石質地麵略微凹陷下去,形成一個又一個相互嵌套的圓環,所有圓環中間,插著一把燃燒著火焰的長劍。


    長劍旁邊,坐著一名身披全覆蓋紅色鎧甲的騎士,他靜靜地坐在石階之上,麵容被鎧甲覆蓋,身上落滿了厚重灰塵。


    而在騎士後方的拱門當中,則充盈著一道灰色霧門。


    「...比如,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位仁兄,勇者團隊當中的領袖——拉蒙特的弟弟。」


    李昂落在地上,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淡淡地補充完了下半句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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