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短髮道人自身後抽出一柄銅幣串聯而成的長劍,用銅幣劍刃上的方形孔洞,格擋住了塗毒匕首的刀鋒。


    穿著夜行衣的劫獄者瞳孔一縮,似乎沒想到這道人的反應如此之快,


    握著匕首刀柄的右手施加力度,抗衡那從銅幣長劍上延伸過來的怪力,


    左手一揚,自左臂袖口處,攢射出三支纖細弩箭,朝短髮道人的麵門襲去。


    【碎物散射】技能效果啟動,沒有任何徵兆的,劫獄者身前的空氣炸裂開來,直接掀飛了所有弩箭。


    時間仿佛被人為放慢,


    劫獄者的瞳孔之中,清晰倒映出了短髮道人那貫穿無名狂風、朝他頭顱襲來的平平無奇拳頭。


    轟!


    拳頭正中鼻樑,劫獄者整個人幾乎是橫著倒飛出去,狠狠撞在監牢樑柱上,將堅固牢靠的木質樑柱都生生撞斷。


    鮮血自斷裂坍塌鼻樑中狂湧而出,染紅了包裹住口鼻的夜行衣麵罩,


    劫獄者來不及擔憂以後會不會破相,強忍痛楚,用單手在監牢骯髒地麵猛地一撐,身形矯健向後躍起,堪堪避開了短髮道人踩踏而來的一腳。


    被道人踏中的地麵石磚直接碎裂迸開,監牢的天花板都因震動而抖落下無數灰塵。


    一步快,步步快,


    短髮道人的腦子裏似乎就沒有停下攻擊這個念頭,隻是在麵無表情地揮舞著銅幣長劍,


    明明毫無章法招式可言,卻偏偏憑著無法抵禦的力量與詭異離奇的速度,壓迫劫獄者不斷倒退,沒有一絲喘息的餘地。


    狹窄監牢走廊之中,能夠輾轉騰挪的空間本來就不大,眼看被逐漸逼到了監獄正門,劫獄者眼眸中精光一閃,


    硬拚著用匕首格擋住銅錢劍,左手向後一抓,拽著那名牢頭,狠狠拋向追擊而來的道人。


    道人依舊一言不發,麵無表情,手中長劍依舊保持著向下劈砍的姿勢,絲毫沒有因為阻擋在劍刃前方的驚恐萬分牢頭而猶豫。


    眼看牢頭即將被這一劍劈中頭顱當場身亡,短髮道人的手腕卻陡然劇烈扭曲,


    整條手臂像蛇一樣彎曲呈巨大弧度,


    銅劍鋒刃剛好擦著牢頭的頭皮劃過,重重砍在了劫獄者腰腹。


    銅幣長劍雖無鋒刃,但那上麵施加的恐怖力量足以造成致命傷害。


    劫獄者好似滾地葫蘆一般翻飛出去,沿途,鮮血似不要錢一般從裂開的夜行衣當中湧出,灑遍監牢走廊。


    「咳咳。」


    劫獄者勉強爬了起來,噴出的鮮血落在麵罩內側,沿著下巴,滴落在地。


    沒有問詢身份,沒有要求投降,道人手執銅幣長劍,平靜而淡漠地一步步向著劫獄者走來,


    就算是那些五感遲鈍的獄卒,也能從他身上感覺到冰冷殺意。


    這完全不是白天那位仙風道骨、慈悲為懷的青年道人...


    砰!


    一聲從監牢最角落傳來的巨響打破了此刻的可怖壓抑,


    短髮道人回頭望去,本應關押著嫌犯吳弧的牢房裏湧出滾滾濃煙,迸射出顆顆碎石。


    與此同時,那名劫獄者身下的血泊裏,伸出一雙雙鮮紅手臂,拉住他的身軀四肢,將他朝血泊當中拖拽而去,徹底隱沒不見。


    那灘血跡,也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滲透進了地磚縫隙之中。


    遁逃之術?


    道人眉頭一皺,撥開擋在走廊裏的獄卒,衝到那間湧出濃煙牢房中掃視了一眼。


    牢房的厚重石壁不知被什麽東西轟開,坍圮倒塌大半,月光照耀進來,照亮了滿地的破碎石磚。


    嫌犯吳弧,已不知所蹤。


    這間牢房位於監牢最裏側,石壁外麵就是院子的院牆,院牆再往外就是錯綜複雜的鵝城民居建築群。


    想來那劫獄者還有一名同夥,聲東擊西,劫走吳弧,潛逃離開。


    道人默默站在原地,似乎在思索著什麽,握著銅幣長劍的手耷拉在身側,微微搖晃。


    牢頭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慢慢走近過來,小心翼翼問道:「道長...要不要通知鵝城官兵,追索嫌犯?」


    「...」


    短髮道人僵硬地擰動脖子,呆滯地看向牢頭,緩慢擠出一絲微笑,沙啞道:「不用,我親自去追。」


    月光下,牢頭的臉色一片慘白,「道長,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


    道人隨手扒拉了一下雙眼,竟然拽下一根從眼皮底下鑽出來的綠色植株菌絲。


    那菌絲綿長堅韌,好似毛線一般,掛在眼球前方,驚悚駭人。


    「太久沒洗眼睛,長了些眼屎。」


    道士一邊說著,一邊倒提長劍,雙手並用,一點一點將綿長絲線,拔了出來,盤在手裏。


    「好了。」


    道人拽出最後一截絲線,僵硬地朝恐懼萬分的牢頭笑了笑,「放心吧,我會找到他們的。」


    說罷,他提著銅幣長劍,沿著牢房裂口,沖了出去。


    ————


    鵝城郊外。


    這是一片無人打理的亂葬崗,隨處可見低矮土丘墳塋,木質簡陋墓碑。


    螢火飄蕩,幾條脫毛野狗被濃鬱的血腥氣味引誘而來,低頭舔舐著亂葬崗中間的一灘烏黑血泊。


    驀然,一隻手臂從淺淺一層血泊當中伸了出來,那名身負重傷的夜行者,滿身鮮血地爬出了血泊,嚇走了所有野狗。


    他的腰腹被銅幣長劍正麵擊中,肋骨不知道斷了多少根,正源源不斷地湧出猩紅。


    「白蓮出世,明王降生...」


    他額頭沁滿汗水,呢喃著從夜行衣裏取出一張寬大幹枯且有褪色刺青的皮革,輕輕覆蓋在腰腹傷口上,


    數息之後,竟然不再有鮮血滲出。


    「從天煞孤星命格者身上扒下、每日用鮮血供奉滋養了十年的皮,竟然用在了這裏...」


    劫獄者,或者說聖白蓮人字門教眾阮天,喃喃自語著,語氣中難掩痛惜與仇恨,


    「還有我的黃皮子...也被那道人殺了。


    此仇不報,我阮天誓不為人!」


    話音未落,腳步聲由遠及近,同樣穿著夜行衣的阮山胞弟扛著一個人影沖入了亂葬崗。


    「哥,吳弧救出來了。」


    阮地將肩上扛著的人放在地上,「我們快點去破廟向使女交差吧。」


    「使女...」


    阮天聞言不禁咬牙切齒,「要不是她情報不全,強命我們去鵝城救人,我怎麽會吃這麽大的虧!」


    「哥,慎言。」


    阮地眉頭皺起,


    聖白蓮內等級分明,刑罰殘酷,


    他們兄弟二人隸屬於聖白蓮人字門呂州分舵,根本沒有資格去議論乃至指責那兩名作為白蓮教聖子貼身女侍的高貴使女。


    更何況,這裏還有第三人在場。


    「唔...我這是在哪?」


    躺在地上的吳弧悠悠轉醒,看向兩名黑衣人,拱手道:「二位是...」


    「是我,阮天。」


    阮天將頭罩摘了下來,盯著吳弧低聲道,「哼,你小子終日打雁也會被雁啄了眼,竟然被一個農戶給弄進了監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可以對我指點,但不能對我指指點點。」


    吳弧皺眉道:「不要以為救了我,我就得對你感恩戴德。猛虎下山蒼龍嘯,小老弟你別太傲,人間正道是滄桑,活的不要太囂張。」


    「??」


    阮天愣了愣神,


    吳弧似乎也反應過來,覺得這話有點不太合適,晃了晃腦袋,痛苦道:「不好意思,那道人似乎在拷問我的時候,對我做了什麽...」


    「好了,先別說那麽多了」


    阮地打斷道:「那道人隨時可能追過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趕往破廟吧,不能錯過使女大人交代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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