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方蕊欣飄蕩到澹明身旁,雙目紅腫,沉默不語。


    “時間差不多了。”澹明把小樹枝丟到一旁草叢,站了起來:“我們走吧。”


    但方蕊欣一動不動,欲言又止。


    澹明見狀,歎了口氣:“想說什麽就說吧。”


    方蕊欣跪了下去:“求仙人出手,救一下陸爺爺。”


    “幫不了。”澹明很幹脆拒絕了。


    方蕊欣還想說什麽,但被澹明打斷了:“非是不願,而是不能。”


    “我說了,你以為的仙人和我以為的仙人是有區別的,我不是你想的那種神仙,做不到讓人起死回生。”


    “天道循環,皆有定律,老先生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即便我出手,他的身體也承受不了我的靈力。”澹明搖搖頭:“強行續命,隻會害了他。”


    “而且我認為....”澹明抬眼望向監護病房,神識一開,隻見一道懵懂的真靈在病房中遊蕩著,三魂已出其一,距離離開之日,不遠矣。


    “老先生也不會願意這樣。”


    方蕊欣聞言,低下了頭,瀑布一般的秀發遮擋了她的臉容,隻剩聳動的雙肩窺見心中的悲傷。


    “走吧,明天我們就啟程,完成你最後一個心願。”澹明指尖一點,方蕊欣化作靈光飛入他懷中玉佩,隨後緩步離開了醫院。


    三日後,陸老先生離世。


    數百名從全國各地趕來的孩子們送了他最後一程,根據老先生生前遺願及有關單位批準,他的骨灰將會運回家鄉的一座烈士陵園安葬,和他的戰友們再相聚。


    而當他的事跡曝光後,不少人感動不已,紛紛遠赴浙省參加骨灰安葬儀式。


    下葬當日,陰雨綿綿,送別的人群中,壓抑的哭聲不時傳出。


    “媽媽,我們是來送誰呀?”


    人群中,一個佩戴著黑紗的小女孩眺望著遠處高聳的墓碑好奇不已。


    “一個爺爺,一個很好的爺爺,沒有他就沒有媽媽,也就遇不到妞妞了。”少婦強撐笑容耐心解釋著,紅腫的雙眼噙著淚水:“以後我們要多點來看爺爺,不然爺爺會很孤單的。”


    “嗯嗯!”小女孩使勁地點點頭,但又有些疑惑看著墓碑方向:“可是爺爺不孤單呀,有好多人陪著他呢。”


    在小女孩的視野裏,墓碑附近一片氤氳,幾個穿著舊式灰綠軍裝的年輕人嘻嘻哈哈圍在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旁,笑得很溫暖。


    “你這家夥,怎麽才來,我和老李都等得不耐煩了!”


    “你這風水好啊,完全擋住了我,以後我想看娃娃們在廣場溜達還得來你這串門。”


    “這不是很好嘛,你老是嫌棄娃娃們吵鬧。”


    “你信他,每次來一群娃娃,他看得最認真,笑得嘴都快咧到後腦勺去了!”


    婦人不知道這些,隻是以為女兒指的是今日來送別的人,便含淚點了點頭:“爺爺不孤單。”


    ......


    通往西北的列車上,搖晃的車廂讓人昏昏欲睡,經過了二十幾個小時的車程,澹明成功在省站下車,轉線到縣城後,跟著導航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輛大巴又繼續晃晃悠悠了四個多小時到了鎮上。


    然後靠著兩個小學生指路才找到一輛破破舊舊的小巴車,又坐了上去,往大福山駛去。


    一路而來,四周的環境如同被一層厚重的灰幕籠罩,天空低沉,雲層密布,似乎連太陽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芒。


    道路兩旁,荒蕪的景象不斷延伸,偶爾可見的幾株枯樹,孤零零地立在風中,仿佛在訴說著這片土地的寂寞與荒涼。


    車輛在崎嶇不平的路麵上顛簸,每一次震動都讓人心生煩躁。


    車內的空氣沉悶,夾雜著各種不愉快的味道,讓人感到窒息。


    窗外的景色單調乏味,除了偶爾掠過的幾座破敗的房屋,幾乎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


    這樣的環境,連澹明都不禁懷疑,這個地方是真的有人能生存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巴停在了一個簡易的車站裏,售票員操著一口濃重的方言,將一群人幹趕下了車。


    “這....”澹明看著這偏遠的村落,頓時有些呆愣,他不知道怎麽去形容這個村子。


    它就像是被遺忘了一樣停留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眼光所至一磚一瓦都是深深的年輪印記,就跟澹明平日裏看一些紀錄片那樣。


    一條崎嶇不平黃泥路通往村子深處,偶有一陣風吹過便是一陣塵土飛揚,這路在雨天也好不了哪裏去,一定是泥濘不堪。


    村裏車輛少的可憐,在這裏站了十來分鍾,就基本沒見過,好不容易等來幾輛,也是幾破舊的摩托車,甚至還有驢車你敢信!


    而這裏,距離方蕊欣家起碼還有四五公裏,澹明真的很想直接禦風過去,但看見這種情況後,鬼使神差般,他選擇步行過去。


    沿途望去,村中的房屋多是用泥土和稻草搭建的,屋頂覆蓋著破舊的瓦片,牆壁斑駁,窗戶用塑料布或破布遮擋,稍微光鮮一點的房屋都沒有。


    幾個光著腳丫的流著鼻涕的孩子村中打鬧著,看到突然來了生人都嚇得躲到一旁,但又忍不住探出身子小心翼翼地注視著。


    澹明邊走邊看,似乎要把這番景象記入腦海中。


    “這...就是你從小生活的地方嗎?”澹明用神識問道。


    藏身在玉牌內的方蕊欣點了點頭,此刻的她透過玉牌跟隨著澹明的步伐,貪婪又渴望地望著這一磚一瓦,一草一木。


    “政府沒有幫助你們?”澹明很是疑惑,他明明看到了新聞,也知道了這個國家在進行一個前無古人的偉大工程,那便是動用數百萬幹部深入貧困地區扶貧。


    也是因為知道了這個國家的政策以及曆史,澹明才決定要留在這片土地生活。


    並非是簡單地因為這片土地的人長相膚色和他相似。


    “有的。”方蕊欣解釋道:“隻是我們這裏比十萬大山還山,這裏的人大多數沒有什麽文化,也沒見過外麵的世界,這麽多年以來,來了很多扶貧幹部,想了很多方法,比如送豬苗,送家禽讓他們養,結果幹部們一走,他們就直接把這些豬苗家禽給吃了,然後又開始躺著等死,實在沒什麽辦法。”


    “然後就放棄了?”澹明問道?


    方蕊欣搖搖頭:“要是放棄了,就不會有後來的我了。”


    “他們後來發現扶貧光是這樣是沒有用的,扶貧先扶智,所以政府組織了很多大學生支教,縣裏想法設法擠出了一筆經費在村裏起了學校,你看,就這那裏!”說到這,她指著不遠處的一座三層樓高的小學,興奮道:“我小時候就是在那裏第一次摸到課本,第一次摸到圓珠筆,第一次學會寫字!”


    澹明走向那座小學,細細端詳著。


    很簡陋的一座小學,三層樓高,它的外觀顯得有些年久失修,牆壁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和風雨的侵蝕。


    教室的窗戶玻璃破碎,用塑料布和木板勉強遮擋著,透進來的光線斑駁陸離。


    教室內的桌椅陳舊不堪,有的甚至搖搖欲墜,沒有粉刷。


    所謂的操場也不過是平整過的黃土地麵,操場上的立著籃球架已經生鏽,籃網隻剩下來幾縷線條。


    一切都顯得那麽破敗。


    隻有一根筆直的旗杆像是不屈的長劍刺破天際,一麵鮮紅的紅旗迎風飄揚著。


    “後來呢?”澹明忽然對這村子很感興趣。


    “一開始村裏的人很抗拒,因為把孩子送進學校念書,那家裏幹農活的人就少了,靠天吃飯的農家人耽擱不得,但是校長和支教的老師們天天不厭其煩上門講道理,擺事實,大家才慢慢接受,開始把孩子放到學校去學習,我媽媽是第一個同意的呢!”方蕊欣很是驕傲。


    “後來慢慢的,村裏開始通水通電,第一批從小學畢業的孩子升到了初中,然後出去打工,掙了錢回來,村裏的老一輩看著在地裏刨一年都沒有外出打工一個月的多時,才真正意識到知識就是力量,紛紛讓自己家孩子上學。”


    “再後來,政府發現我們村子實在是太偏僻了,也沒有什麽拿得出手資源,這樣扶貧即便一時脫貧過後也會返貧,所以政府打算將我們村整體遷移出去,然後再解決生計問題。”


    “現在已經遷走了村裏絕大部分人了,今年等最後一期房子交付之後,我們家還有村裏剩下的人都能搬出去了。”


    “原來是這樣。”澹明點點頭,這才符合他印象中的神州。


    “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快些吧。”澹明看了看天色,轉身便要繼續趕路。


    “請問,您找哪位?”


    突然一聲稍顯沙啞滄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澹明回過身子,隻見一個頭發花白,四五十歲的男子從學校一側走出來。


    他穿著一件洗的發白襯衫,襯衫的領口和袖口都磨損得不像樣了,下身是一條黑棕色的西褲,跟一個普通農民沒什麽分別,手上還捧著個水杯,帶著一副老花眼鏡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


    正好奇地打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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