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走過去。


    你腦海中還在擠軋著等會的話題,以免冷場尷尬,而對方已經開口了:「說起來……渡邊桑是習慣上電梯前先踏一踏嗎?」


    哎??你日常的小習慣……因為小時候總是看什麽電梯事故的新聞,導致你養成了上電梯前先踏一隻腳試探一下,再進去的習慣。


    但隨著你長大,這個習慣的用時也變得很短,踏步到進入幾乎看不出來,沒想到對方竟然能夠觀察到這麽細節的東西——


    你的短暫沉默顯然給了對方錯誤的暗示,鬆田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表情:「抱歉,似乎有點冒犯了?」


    「沒事的,隻是有點意外,你能夠注意到這麽小的動作。」你笑了笑。


    「嗯……因為之前有個朋友也有這樣的習慣,所以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哎?那有機會可以認識一下哦。」


    「哈……他已經不在了呢。」


    「啊、抱歉。」


    「沒事。」沉默半晌,鬆田陣平聲音平靜的說著,「其實……我也是才剛剛想起他。」


    「一個人的小習慣在相處時並不自知,因為你已經習慣了。那個人離去,你也還是不能回想出什麽,因為見不到。」


    他笑了笑:「直到你遇到另一個不相幹的人,他做出了那個人常做的小習慣,你會突然覺得陌生又熟悉,然後頓悟……哦,原來曾經的誰誰誰也喜歡這麽做。」


    「……」此刻你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冒昧問一下,為什麽會有這個小習慣呢?」


    「說出來可能有點丟人,大概是怕電梯猝不及防掉下去吧。」你撓撓頭。


    「哈哈,」他爽朗的笑起來,「倒像是那傢夥的性格……我猜他也是這種心理。」


    你想岔開這個話題,腦海中又浮現出和萩原的隨意氣場有幾絲相似的五十嵐,於是半開玩笑道:「所以你會和與他相似的人交朋友?」


    「準確來說,是因為我喜歡這一類型的朋友,才會和他成為朋友。所以未來也一定會被同種類型的人吸引。」鬆田陣平微偏頭,回答道。


    「但是……絕不是替身朋友,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如果抱著替身那樣的想法,那麽對誰都是一種不尊重。」鬆田呼出一口氣,「無論是新朋友,老朋友,還是自己。」


    他將半個身子靠在欄杆上,兩臂撐著白色的圍欄:「大概永遠不會忘記那兩個……不會好好告別的混蛋了吧。」


    「……」你眨了眨眼睛,擺出一副輕鬆的樣子,「這就是人生嘛,每個人都隻能陪你走一段路。你會揮別舊的朋友,然後結交新的朋友。」你拍拍他的肩膀,「——沒有誰可以一直在身邊走下去的。」


    「沒錯。」鬆田陣平點點頭,「但是……你會發現,有些回憶和歡樂隻屬於那一個人。」


    「交談打鬧陪伴與爭吵未來還會有。」他的眸子裏投射著頭頂明晃的燈影,「但是,屬於你和他的,隻有那一段——」


    「獨一無二,不可複製。」


    你看著他的表情,不禁開口說道:「……抱歉。」


    「嗯?」他露出好笑的樣子,「你道什麽歉啊?」


    「……」你抿直嘴角,而後笑了笑,「因為感覺,我似乎勾起了你不太好的回憶。」


    「沒有的事。說起來也是我先提的話題。」鬆田隨意的擺擺手,「而且……回憶說不定也是件好事。至少說明——我還沒有忘記他們。」


    「……」你頓了頓,抬眼瞥見前方迸發出的光芒,「……要日出了。」


    「嗯。」鬆田陣平也直起身子,遙望向遠處矗立的富士山。


    新一天的希望正蓬勃著誕生,朝陽的霞光從雲海中迸發而出,照耀著雪白的山體泛起金紅的波瀾。


    當太陽升在富士山頂峰之時,新日在起伏的山峰背景下,恰如一顆有著萬丈光芒的紅寶石,將天上最耀眼的光芒毫不吝嗇的撒向人間。


    圍觀的人群發出欣喜的吸氣聲和讚美,你也忍不住喃喃道:「真美啊……」


    「……」在一眾驚嘆中,沉默的鬆田反而像是人群中不和諧的那枚音符。


    你側頭看向身邊的人,明媚的光燃亮鬆田的側臉——你看見他右手從兜裏抽出一支煙。


    你本想開口提醒他這裏不允許抽菸,但對方看起來也沒有點火的意思,隻是咬在嘴裏,默默地看著富士山的日出,他的表情帶著你不懂的神色。


    「好吧……」鬆田的聲音依舊帶著磁性,「也許能理解那傢夥一點了……確實很漂亮呢。」


    他的目光遙望著對麵的富士山,細亮的光點揉碎在他墨色的眼眸裏,幾點波瀾讓你以為對方哭了——但是沒有,隻是光影營造出的錯覺而已。


    對方的表情此刻很平靜,眼神也很平靜。叼在嘴裏的煙仿佛被火紅的朝霞點燃,他取下煙支丟在一側的垃圾桶中。


    「也許之前那種想法,是錯的也說不定。」


    「什麽?」你問道。


    「就是那種很隨意對待黎明的心態啊,因為對我來說,不過是加班通宵的確定鍵而已。」


    鬆田低低的笑出來:「但是現在,我想……或許每一個明天,對於世界而言,都是奇蹟的開始。」


    「【明天】和【未來】,很簡單的詞彙嘛。但是,真的很難得,也很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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