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小地方的人來說,離婚等同於恥辱,肖祖根心裏雖是哭嚎著,但仍舊有著男人的自信心,他篤定周大雪不會離婚。


    哪個離婚的女人不被嘲笑?


    三胞胎加上被買賣來的孩子。


    一共四個!


    周大雪娘家的哥嫂弟妹,真的能容得下她的存在嗎?


    他就是拿捏住這點,才有恃無恐,如今他被廠裏開除了,即將要回老家,眼看著周大雪娘家過得越來越好了,他是不可能放棄的!


    再有,他雖然不喜歡小孩,但他的的確確深深愛著周大雪,寵著她慣著她,基本上她開口說想要的,都順從了,就連臨時工崗位,都不是給他家裏人,而是周大雪二哥!


    “大雪,你給我一個機會,你看我往後的表現好不好?我再也不會做傷害你半點的事了!”


    周大雪內心瘋狂在搖擺。


    她對肖祖根的確很失望,但孩子的存在,也是不能忽視的,假如跟著肖祖根回她老家,兩個人每天賺十幾個工分,再加上公公婆婆的錢,節衣縮食,不能把孩子養好,但最起碼能養活,但失去了肖祖根,她一個人最多賺八個工分,哪能養活那麽多孩子?


    “我……”


    她低著頭,扶額頭疼。


    張秋月看她搖擺不定,直接招呼周智林:“帶上她,先去他們家裏拿上結婚證,先去把離婚證領了。”


    “不,我不——”


    肖祖根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周智林力氣不是天生的大,但他練過,善用巧勁,拽著他往筒子樓走。


    肖祖根哭嚎:“我不,我死也不願意離婚!!”


    圍觀群眾看得於心不忍,喊公安同誌去了,公安讓他們別管那麽多:“他們的家事,他們回處理。”


    周大雪無罪釋放。


    代價是撫養買賣的孩子至找到養父母為止。


    這也是大家看在周智林的麵上,還有張秋月曾經有著傑出貢獻,周老二更是英雄,以及周大雪揭發他們一家,檢舉有功,一層層加持,讓她寫檢討之後就能放過她。


    但肖祖根需要去勞改半年。


    勞動改造思想。


    肖祖根狠狠鬆口氣,他也是沾光了的,不然想必處罰會更狠,但此時此刻他不願意離婚。


    “我的彩禮錢兩百塊,要是離婚,你們就要賠給我。”


    張秋月:“孩子全都是我閨女生的,你要是想要兩百塊錢,我們給,但是你們得簽訂斷絕關係的協議!”


    肖家父母一聽,有些猶豫。


    他們兒子還年輕,娶個媳婦隻需要一二十塊,剩下一大筆錢能給他改善生活。


    往後肖祖根失去了工作,這一百多塊錢,真的很難攢了。


    “我不簽!”


    肖祖根拒絕。


    但來到了筒子樓裏麵。


    一回到家,張秋月就把門關了,轉了轉脖頸,擼起袖子,露出拳頭:“認識那麽久了,你該明白,我願意給你錢的時候,你就該好好答應下來!”


    肖祖根想躲。


    可身後是周智林。


    身前是張秋月。


    他被前後夾擊,無法逃脫。


    他唯有對周大雪求救:“周大雪,你確定要跟我離婚嗎?”


    周大雪腦子昏昏沉沉。


    家裏有個新買木製掛鍾,它高高地掛在客廳的牆上,外殼是深色的木頭,上麵雕刻著精細的花紋,莊重而典雅,鍾擺緩慢而有節奏地擺動著,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像是在訴說著時間的流逝。


    在寂靜的屋內,周大雪被這細微聲響折磨的頭痛欲裂,她眼圈紅腫,“對不起,我往後沒法信任你了……”


    她心如刀割,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噬著她的靈魂,明明曾經肖祖根是她光,可昨天他聲嘶力竭指控她,將一切責任往她身上推的時候,她的心也死了。


    換孩子的事情。


    她其實沒怪過肖祖根。


    因為她也是始作俑者。


    但她沒法接受肖祖根會為了保住那份工作,想送她坐牢!


    如果不是爸媽來得及時,在肖祖根和廠長聯合操作下,是真有那個可能的。


    “大雪,去拿結婚證。”張秋月道。


    周大雪抿唇:“媽,孩子……”


    “怕什麽,我們一家那麽多大人,總不至於餓死。”張秋月再度催促。


    周大雪咬咬牙,起身跌跌撞撞的去拿結婚證。


    肖家父母倒是不是很想阻攔,周大雪娘家的人太強勢了,連他們唯一一個的兒子都快成為他們的上門女婿,等拿到兩百塊錢後,還不如找個老實本分的媳婦。


    “我們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肖祖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也是真的開始恐慌。


    他愛周大雪。


    一見鍾情。


    那時她玩水回來,一頭長發因為濕透隨意挽了個花苞,脖頸如天鵝,修長而優雅,那時候他在交學雜費,她從老師辦公室走過,本就春花嬌綻的容顏,在陽光下更是染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比窗外的風景更盛。


    他愣愣看了很久。


    直到周大雪離開都沒回過神。


    等他追求周大雪時,知道很多人喜歡她,肖祖根拚命學習,考第一引起她注意。


    又說服爸媽供他讀中專,最後憑借著成天給別人伏低做小,聽到有工人考核機會,他不願意錯過這次機會,大清早在廠門口候著,生怕遲到。


    功夫不負有心人。


    他考上了!


    是整個公社唯一一個憑借自身實力考上的。


    那時候張秋月說要兩百塊的高價彩禮,他內心竊喜。


    因為他能娶周大雪了。


    領結婚證的那一刹那,取而代之的,是心髒一下接一下地狂跳,狂喜,要從胸膛裏竄出來。


    但……


    如今要領離婚證了!


    他要了兩百塊錢……


    周大雪在拿到離婚證那一刹那,眼淚決堤,她轉過身,不願讓肖祖根看到她的脆弱。


    她從小就崇拜肖祖根,那時候肖祖根一次次對她許下承諾,一次次兌現。


    等他拚命攢到兩百塊錢時,周大雪高興的哭了好幾天。


    和他結婚的狂喜。


    迄今為止深深烙刻在腦海裏。


    張秋月看她難受,瘋狂抑製向上揚的嘴唇。


    周智林看到她怪裏怪氣的表情,低頭偷笑。


    傷心難過徘徊的周大雪一回頭,看到偷笑的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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