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昊天抬眸,正聲道:“回陛下,在的。呂指揮使在神武門當值,隻是……不知他是哪邊的人。”


    “這樣,”少帝靈機一動,吩咐道:“衛副統領,你派人去神武門詔呂茂傑來養心殿。他若肯來,便還是忠心朝廷的;他若拒絕,就勞煩衛副統領立即拿下他。”


    “是,末將遵旨!”藍昊天起身朝殿外走去。


    少帝倚靠在床頭,雙手緊緊拽著錦被。


    關鍵時刻,朝廷竟無武將可用,說出去真要笑掉大牙。


    呂茂彬若是故意消失,投靠英王,那此刻京城的十萬禁軍真能為朝廷所用麽?


    想到這裏,少帝不覺憂心起南門那麵的柏清玄來。


    * *


    “鏘——”


    柏清玄倒在血泊中,背後被刀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一道黑影閃過,柏清玄本以為必死無疑,卻不料被暗處奔來的黑衣人所救。


    吉鴻昌甩了甩刀刃上的血漬,冷笑一聲:“居然沒能一刀砍死你,算你小子命大!”


    “廢話少說,納命來!”黑衣人氣急敗壞,剛擋下一刀又出招攻擊。


    城樓上火光映亮,柏清玄靠坐在牆頭仔細盯著來人。


    這身段有些熟悉,連他說話的聲音都似曾相識。


    “柏大人!您還能動麽?”黑衣人一麵揮刀,一麵大聲問道。


    柏清玄回過神思,這才記起對方是誰,“二牛,是金弈輝派你來的麽?”


    黑衣人腳下一頓,吉鴻昌聽得不明所以,怒吼道:“本座沒工夫聽你們敘舊,看招!”


    刀光劈來,二牛移步躲開:“回大人,不是金老板,是主人派小的來的。”


    “章正?”


    柏清玄心中一緊,章正去年被金弈輝護送至涼州養病,二牛作為他的義子特地來京,一定是有章正的消息帶回。


    “柏大人,”二牛一刀掄在吉鴻昌肚子上,瞬間劃出一道血口,“您先等等,待小的解決了這廝再說!”


    吉鴻昌不敵二牛的蠻力,向後踉蹌數步,終於跌倒在地。


    他吐了口血水,訕笑道:“沒想到本座居然會死在一個無名小卒手裏,可笑啊!”


    柏清玄吸了口氣,忍住背後劇痛,嘲笑一句:“沒想到吉指揮使居然會夥同逆賊謀反,真可惜了吉家百年清譽!”


    “呸!”吉鴻昌啐了一口痰,罵道:“清譽?當日你們毀我姐姐清譽的時候,怎麽不提吉家的擁立之功?”


    “英王和吉貴妃的事,是本官未有盡力挽救。”


    柏清玄倏爾語氣沉落,自責道:“昔日英王聰明果決,是眾皇子中最有可能繼位的一個。本官忌諱先帝惱怒,因而未有死諫勸阻。”


    “嗬嗬,可笑!”吉鴻昌咧開血口,“如今後悔晚了,可惜本座未能取你性命,九泉之下沒法跟吉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了!”


    話音未落,他突然起身翻上女牆,二牛怕他趁機逃脫,趕緊擲刀刺穿他胸口。


    吉鴻昌啊一聲慘叫,身子一歪墜落城牆。


    城下的古景安瞧見,失聲驚呼一句:“舅舅——”


    隨即砰一聲巨響,城樓下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


    古景安飛撲向那具屍體,呂茂彬緊跟其後。


    女牆上,二牛扶起柏清玄。


    “柏大人,金吾後衛全都叛亂了,我們快逃吧!”


    柏清玄目光巡視城樓一眼,見滿地都是禁軍屍首,二牛一身血汙,搖了搖頭:“不,不能退!”


    “大人!”


    二牛扯下遮麵的黑布,乞求道:“城門一開,萬餘叛軍就會破城而入!大人您手中沒有一兵一卒,如何抵抗得過他們?”


    “我……”


    柏清玄沉默了,一旦金吾後衛有援兵趕到,他與二牛都會在劫難逃。


    “棄了城門,皇宮還能守住麽?”


    二牛也沉默了。


    城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古景安正命人拿木樁破門。


    “柏大人,快走吧!”二牛趕緊勸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柏清玄咬了咬牙,聽著下方咚咚巨響,狠下心來:“那有勞二牛兄弟送本官入宮。”


    二牛點了點頭,背起他朝城樓下狂奔。


    一麵走,柏清玄一麵問道:“章大人的病,好了麽?”


    “回大人,時好時壞。”


    二牛應聲回答,“主人派小的入京,是想讓小的轉告大人海州走私案的詳情。小的奉主人之命,今日未時到的京城。剛想來城樓找您,就遇上吉鴻昌圖謀不軌。”


    “海州啊!”柏清玄感歎一句,雖想繼續深問,但眼下情勢危急,加之傷口疼痛難忍,便沒再多問一句。


    二牛背著他下了城樓,牽出來時騎的馬,把柏清玄安放在身前,策馬揚鞭而去。


    二人一馬疾馳在京城大街上,踏過泥濘水窪,濺起道道水花。


    不到半個時辰,英王的叛軍就闖進了南門。


    “王爺,直接去皇宮麽?”


    呂茂彬躬身問道。


    “去,不能讓宮裏的貴人們等太久。”古景安冷聲說道,“本王要做明君,就不能辜負了他們的翹首以盼。”


    呂茂彬笑笑,未有作答。


    馬蹄聲在朱雀門外響起,伏紀忠正警惕地盯著宮門外,見暗處奔出一匹駿馬,馬上載著兩個大活人,忙放聲喊話:“來者何人?皇宮大內不許騎馬,立刻給本座下馬!”


    二牛一把扯緊韁繩,朝上答話:“小的護送柏大人回宮,還請伏指揮使打開宮門,放我們進去!”


    “柏大人?”


    伏紀忠心中一悸,立刻向下探頭仔細瞅了瞅馬上之人,見他一襲紫衣,確是當朝宰輔的官袍,忙親自跑下城樓打開大門。


    “柏大人!”伏紀忠衝出宮門,迎上二牛他們,“柏大人您怎麽回宮裏來了?南門那麵呢?英王的叛軍還在攻城麽?”


    他一連好幾問,柏清玄一臉虛弱,低聲答了一句:“先幫本官包紮一下傷口,情勢危急,南門丟了!”


    伏紀忠這才注意到他受了傷,二牛扶著他慢慢走進朱雀門,“伏指揮使,柏大人被吉鴻昌暗算,身上受了一刀,還請大人您趕緊幫忙包紮止血!”


    “吉鴻昌?”伏紀忠神色一凜,他早就懷疑吉鴻昌會反水,卻一直礙於各種原因未有向柏清玄提及。“這混賬東西!早知道就該提防點他才是!”


    “不消半個時辰英王就會來了,本官估計,他們至少有一萬人馬。”柏清玄咬著牙說道,“伏指揮使,現下該要如何布局才好?”


    伏紀忠帶著二人進了值房,搬出一隻藥箱,手忙腳亂道:“下官手上隻有一萬禁軍,呂茂傑在北麵神武門駐守,但他與我們素有嫌隙恐怕不會輕易援兵,當下局勢對我們十分不利。”


    “衛藍呢?”二牛幫柏清玄退去官袍,撕下被血浸濕的中衣,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伏紀忠皺了皺眉,拿毛巾擦去他背後的汙血,答道:“衛藍一個人使喚不了禁軍,得想辦法搞到呂茂彬的印信才行!”


    “呂茂彬和英王在一起,這條計策不成!”柏清玄背後一陣火辣辣的痛,忍不住咬緊了牙槽骨。


    伏紀忠扯開紗布,動作一滯。


    屋漏偏逢連夜雨,怪道呂茂彬突然失蹤了!


    “那就隻剩一個辦法了,”伏紀忠沉聲說道,“死守,哪怕隻剩一兵一卒,也要守住朱雀門!”


    柏清玄心中一沉,這是要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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