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提醒他呢?


    說這半個月自己都在監視柏府,發現之前一直徘徊在府外的細作一夜之間全部消失,恐怕幕後主使有更大的動作?


    “柏大人,還請務必小心!”他歎了口氣,還是沒法坦白自己的盯梢行為。“山高路遠,此一去路途艱險,人心難測,還望柏大人多加提防!”


    “有衛百戶這句話,柏某必定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柏清玄笑了笑,眸底藏著些許陰霾。


    藍昊天看出他心裏有事,又補充一句:“柏大人,下官、可否送你一程?”


    不止想送,還想一起去!


    但這話不能說,也說不出口。


    “當然可以,”柏清玄眼底一彎,笑得令人挪不開眼,“衛百戶能來,是柏某的榮幸!歡迎至極!”


    人流攢動,從二人身側擦肩而過。


    藍昊天心裏憋著許多話,全都堵在嗓子眼,加之人流密集擠來擠去,他竟有一瞬間覺得呼吸困難。


    “明日京城南門寅時,不見不散!”


    柏清玄欠身一揖,正欲轉身離去,卻被藍昊天一聲喝止。


    “大人且慢!”


    他停住腳步,身形一頓。


    藍昊天上前一步,吸了口氣,道:“柏大人,過剛易折,必要時還請多聽聽周圍人的意見,勿要過分逞強。”


    這話說得柏清玄心底一驚。


    這小子在說什麽?過剛易折,他如何知曉自己會折於人手?


    難道他知曉些端倪了?


    “衛百戶,這話從何說起?”


    他不抱希望,卻仍要堅持問一句。


    藍昊天麵露尬色,掩嘴輕咳一聲,目光瞥向別處,道:“下官隻是覺得,柏大人身居高位,難免自傲自負。情勢不會一直順風順水,周圍環境必定複雜詭譎,還請大人行事前三思而後動,避免發生一些不必要的爭執。”


    這話說得相當委婉,仔細一聽似乎還有些責備之意。


    柏清玄並不知曉衛藍就是藍昊天,亦不曾發現他在監視自己,不免心生疑惑。


    “衛百戶,你……”


    “抱歉,是下官唐突了,下官不該冒犯大人!”


    說完,便拱手告辭,匆匆消失在人海裏。


    翌日,柏清玄交接完內閣工作,便前往朱雀門清點三千精兵。


    禁軍統領呂茂傑正在校驗兵士,見不遠處一襲紫衣走來,喝令全軍原地休整,嘴上冷笑一聲:“哼!終於來了!”


    “呂統領,柏某來遲了!”柏清玄朝著他躬身一揖,麵帶愧色道:“柏某才辦完公務,呂統領等候多時了吧?”


    “無妨,”呂茂傑佯笑,“陛下要下官調撥三千精兵給首輔大人,下官昨日連夜召集部將召開會議,今日一大早便在朱雀門外等候兵士集合。”


    嘴上說著沒關係,話裏卻句句都是埋怨。


    自呂義康被貶兗州後,呂家的人個個視他為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原來如此,辛苦呂統領了!”柏清玄轉身,見朱雀門外列著三個方陣,魚鱗鎧甲在燦日下熠熠生輝,忍不住問道:“呂統領,這就是那三千精兵麽?”


    呂茂傑笑笑,指著方陣道:“回首輔大人,正是!”


    他點了點各個陣營,繼續介紹道:“這些兵士都是從金吾前衛抽調的,首輔大人請看,左邊的領隊是趙千戶,中間的是朱千戶,右邊的是魏千戶。”


    正說著,一道呼聲從身後宮外方向傳來。


    “呂統領,末將來遲了,還請恕罪!”


    二人回頭,見伏紀忠小跑著趕來。


    “你怎麽才來?”呂茂傑麵色一沉,罵道:“首輔大人等候多時了,快過來給大人道歉!”


    伏紀忠半跪下來,拱手道:“末將有罪,還請首輔大人責罰!”


    “無妨,伏指揮使快請起!”


    柏清玄朝他伸手,伏紀忠抬眸覷了呂茂傑一眼,呂茂傑斥責道:“不許有下次,起來吧!”


    又轉首對身側之人道:“首輔大人,真是罪過,下官教導無方懈怠大人您了!”


    “不打緊,”柏清玄心裏不舒服,嘴上功夫卻是一流,“本官此次南下,還需呂統領的人出力護衛行程安全,是本官麻煩你們了才是!”


    呂茂傑佯笑,道:“這位是伏指揮使,首輔大人這趟南行由他全程負責護衛和平亂工作。”


    柏清玄睥了伏紀忠一眼,道:“有勞伏指揮使了!”


    清點完人數,柏清玄又跟著呂茂傑一起簡單閱兵。


    結束後,柏清玄叫住伏紀忠低聲問了一句:“金吾前衛的人裏,有衛百戶麽?”


    伏紀忠微微有些愣怔,頓了會兒才答道:“有,他在裏麵的。”


    轉首看了眼呂茂傑,想著此時叫衛藍出列不方便,便湊近他附耳道:“柏大人,衛百戶在趙千戶的方隊裏。”


    柏清玄抬首望去,左邊的方陣烏壓壓一片,根本辨不清頭盔底下的人臉。


    尋了一圈沒尋見,呂茂傑又催促舉行誓師大會,不得不收回目光就此打住。


    藍昊天是昨夜子時才收到宮裏來的消息,激動得一宿沒睡。


    “心願是達成了,”藍昊天眼底掛著兩道烏青,對伏紀忠打了個哈欠道:“就是太累!”


    伏紀忠拍了拍他肩頭,笑道:“此一去任重道遠,小夥子趁輪休趕緊回家養好精神,後麵還有硬仗要打呢!”


    “嗯,明白的。”


    藍昊天憨憨一笑,嘴巴一咧像隻熊貓。


    這幾日輪休,藍昊天待在費宅的時候,魚菲然和雲書羽兄妹前來送別。


    “衛大哥,怎麽好好的皇上要派你去永州?”


    魚菲然扯著他的衣袖,眸底噙滿淚水,嬌嗔道:“聽說這次連同永州在內,共有八個州發生暴動。衛大哥,這趟任務得有多危險啊!”


    雲汐羽看了雲書羽一眼,衝他擠了擠眼睛。


    “是啊,衛賢弟。”雲書羽趕緊攏起折扇:“可以的話,能不去麽?”


    藍昊天抓起魚菲然手腕,衝她搖了搖頭。魚菲然心裏不舍,扭捏半晌,還是鬆開了指節。


    “我必須去,”他鎮定道,“就算不為了那小子,這也是陛下的旨意,不去便是抗旨不尊。”


    “可、可幹嘛偏偏選中你?”魚菲然又氣又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撅嘴道:“京城禁軍有十個衛,足足十萬人。這狗皇帝好死不死,非挑衛大哥去,真是卑鄙至極!”


    “菲然姐姐,話不能這麽說。”雲汐羽輕聲勸道:“聽說這次選派精兵的任務,是陛下交給禁軍統領呂茂傑來負責的。”


    “是啊,”雲書羽接腔道:“呂家人恨透了柏清玄,這次南行必然不會派心腹大將下去。我聽說金吾前衛的伏指揮使出身寒微,一向不得呂茂傑待見,所以他才會選中金吾前衛吧!”


    “賤人!”魚菲然柳眉一豎,罵罵咧咧道:“真是個賤人!他呂家和那陰蘑菇有仇,害我衛大哥做什麽?”


    藍昊天嘴唇動了動,不知該說些什麽。對魚菲然的臭脾氣,他一向都是逆來順受。


    “不過也是,”雲汐羽歎口氣,一臉悲憫地看著藍昊天,“暴動非是小事,一旦情勢危急,衛大哥你可要當心安全啊!”


    “是,莫要一心想著立功,反倒丟了性命!”雲書羽搗著折扇,搖頭道:“不值當的!”


    這些事藍昊天何嚐不懂!


    他一個朝廷欽犯,從頭到腳都是假的。什麽禁軍百戶,金吾前衛,對他而言不過是個幌子,拿來京城立足罷了。


    真要說建功立業,往上攀爬,他多多少少還有些躑躅。


    萬一爬到高位,受萬人矚目,卻因此不小心暴露身份,豈不是功虧一簣?


    他並非找理由不上進,而是上進的風險著實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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