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醒之後,蘭堂和望月琉璃很快就被趕出了救援站。


    盡管這地方破破爛爛,簡直像用木頭和破布搭出來的窩棚,床鋪也隻是隨意搭建的草席。


    但對於傷者來說,有個可以平躺的地方已經很不容易了。


    源源不斷的傷患擠滿了整個救援站,床鋪更是供不應求。


    如果不是之前望月琉璃還在昏睡中,他們兩個根本沒受什麽傷的的健全人士早就被趕出來了。


    蘭堂直接抱起了望月琉璃,讓她坐在自己的臂彎裏。


    琉璃迅速反應過來,配合著低下了頭,用長發擋住了自己的臉,有效減少了周圍的目光。


    她和蘭堂的容貌太出眾了。


    橫濱本來就混亂,在發生了大爆炸後,人販子和走私犯更容易渾水摸魚,拐走長得漂亮的孩子。


    在混亂的橫濱,孩子比大人更難生存。


    進出口的地方有人在做簡單的身份登記,實際上,橫濱作為有名的混亂之地,沒有證件和偽造證件的人占了百分之八十。


    這一次大爆炸,反而給不少流浪漢上了戶口。


    也算是一種黑色幽默了。


    排隊登記的時候,蘭堂湊近望月琉璃,小聲地問道,“妹妹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望月琉璃的臉貼著他的臉頰,用微不可聞的動作搖搖頭,又點點頭,輕聲說道,


    “不記得姓,但是小刀的墜子上寫著琉璃。”


    她一邊說,一邊從洋裙的口袋裏拿出藥研藤四郎,示意蘭堂看上麵那枚玉石墜子。


    橫濱太過混亂,背著包反而容易被搶。


    所以在來這裏之前,望月琉璃特意去買了大口袋的洋裙,並直接燒掉了有五條家紋的色無地。


    藥研藤四郎長八寸三分,大約三十厘米,綁在大腿上其實更方便,但放進口袋裏比較容易拔出來防身。


    蘭堂看著玉墜,點點頭,“那就叫蘭堂琉璃,好不好?”


    琉璃細聲細氣地應好,然後才問他,“可是哥哥不是叫蘭波嗎?”


    她指著帽子上的文字,用標準的法語念道,“阿爾蒂爾·蘭波。”


    蘭堂驚喜地睜大了眼睛,笑著說道,“琉璃會法語嗎?”


    琉璃點點頭,思考了一會兒才說,“我好像會好幾個國家的語言……”


    她說這話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蘭堂,試探他的反應。


    會多國語言,是間諜的標配。


    如果蘭堂心中還有疑慮,那麽他肯定會因此心生警惕。


    但他並沒有。


    他那雙金綠色的,憂鬱而冷冽的眼睛滌蕩著某種特殊的情感。


    那是難言的喜悅,和純粹的眷戀。


    “我很高興,你願意和我分享你記得的事情。”


    “我也會好幾個國家的語言,我們更相像了。”


    “琉璃,你願意讓我為你取一個法語名字嗎?”


    “同時,請你也為我取一個日文名字吧。”


    望月琉璃怔怔地看著他。


    一個人的名字是她和世界的交接點,望月琉璃這個名字,既是祝福,也是束縛。


    是她不想承認也無法否認的過去。


    一個新的名字,何嚐不是和過去的徹底告別呢?


    她輕輕捧起蘭堂的臉,直視著他的眼睛,“醉舟,這個名字,可以嗎?”


    詩人阿蒂爾·蘭波醞釀通靈學說時,所創作的詩歌《醉舟》。


    某種意義上,正是對彩畫集和通靈者稱號的詮釋。


    她吟誦道,


    “晨光如此可哀,


    整個太陽都苦,


    整個月亮都壞。


    辛辣的愛使我充滿醉的昏沉,


    啊,願我龍骨斷裂!


    願我葬身大海!*”


    蘭堂的心像被點燃一樣,一種莫名的熾熱從心底裏蔓延,驅趕了全身的寒冷。


    他的眉眼是如此溫柔,令他看起來更像一個詩人。


    “阿黛爾,阿黛爾·蘭波,我降臨於世的天使,你是拯救我的南丁格爾。”


    蘭堂抱著琉璃,走到登記人員麵前,說出了兩個人的名字。


    “那麽,以後我們就是家人了。”


    “妹妹,請多指教。”


    “哥哥,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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