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四目相交的一刻,克洛蒂爾德意識到他們倆想到了同一件事。或許帕爾瑪逃走的原因僅僅是想和1989年8月23日的晚上一樣,沿著同一個方向,到達同一間房子,完成她還沒有完成的事情,找到住在那裏的那個男人。


    納達爾·昂熱利。


    畢竟,他還住在蓬塔羅薩。


    「來,」卡薩努說,「我們回阿卡努去。」


    他們默默地掉轉方向往回走,經過了吊死過人的樹、聯盟岩石,卡薩努控製著速度,好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去接受這些不能接受的,相信這些不可想像的。不同的場景快速閃現在克洛蒂爾德的腦海中。她的母親被關了起來,她一點一滴地和那個負責給她送飯的沉默男孩兒奧索建立了友誼。她給那隻剛出生的小狗起了名字。或許她跟麗薩貝塔也有些許的交流。這麽多年以來她就生活在這個陰暗的房間裏,隻有在某一些晚上,房間才會被獵戶座照亮,她得知自己的女兒回到了科西嘉;她讓奧索作為她的信使,交給他幾句匆忙寫成的信,足以向她的女兒證明她還活著,然後又派他給她準備了一個跟二十七年前一模一樣的早餐桌,又在半夜裏領著她來到她的監獄前。就是為了能再次見到她,僅僅是為了能再次見到她,而不是要把她置於危險之中。


    什麽樣的危險?


    她媽媽藏著怎樣的一個秘密?


    她是永遠不可能勒死帕夏的。在找到她的時候,她是永遠不會再逃跑的了。她絕對不可能去動那輛車的轉向拉杆,她永遠不會將自己孩子的生命置於危險之中,永遠不可能害死他們,即使是8月23日晚上的那個意外。在所有那些瘋狂的信息中,隻有一條信息對她來說最為重要,就是今天被扔到她麵前的那條信息。


    她媽媽還活著!campa sempre.


    現在,該她上場了。這是她的職業。


    去證明她是無辜的。


    卡薩努加快了腳步,也許是因為這條小路正緩緩傾向阿卡努,也許是因為他已經釋放了他的潛意識,現在他隻想著那四個盤子和等著他的豬肉腸。別走那麽快,克洛蒂爾德想到。別那麽快,你的孫女很害怕會倒了你的好胃口。


    她將一隻手放在爺爺的手上,那隻拿著手杖的手上。


    「爺爺……如果存在另一個可能性,有另一個嫌疑犯呢?」


    卡薩努沒有停下腳步,甚至加快了步伐。


    「我是對的,」他隻是說,「最好不要讓律師來解決這個問題。」


    她的聲音裏加重諷刺的味道:


    「這是誰的錯?是你讓我做了這行!還記得嗎,二十七年前,在卡普迪維塔上。也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曾經你給了我成為一名律師的想法,在多年以後恰好就是我來向你證明,你犯了你的人生中最大的錯誤。」


    這沒能讓爺爺笑出來。


    「我們搜查了所有有可能的線索,克洛蒂爾德,相信我。」


    「也包括賽文·斯皮內洛的嗎?」


    這一次,卡薩努的手杖和他右腳之間的速度不一致了。


    「賽文·斯皮內洛?他能在這件事情裏做什麽?那時他才十四歲。」


    「十七歲……」


    「好吧,十七歲,就按你說的。他也還隻是一個孩子!能跟富埃果被破壞有什麽關係?這就是大陸上的律師的手段嗎?選一個剛剛死了幾個小時的人,然後把所有的過錯都算在他頭上?」


    克洛蒂爾德沒被嚇唬住。他們繼續向下走著,已經看到了阿卡努院子裏那棵大橡木的頂端。對她的爺爺,要像對所有其他的男人一樣,玩點兒心眼兒。


    「賽文一直知道我媽媽的事情,對嗎,爺爺?關於對她的審判,關於她的終身監禁,賽文要挾你們了?」


    卡薩努抬起頭看向天空。


    「這跟汽車被破壞沒有關係,但是,沒錯,那是在幾年後,賽文聽到巴希爾——他爸爸,跟阿卡努陪審團中的另一個人的談話。這個賽文向來愛打聽。2003年,他的父親去世了,他繼承了營地,他並沒有像你說的要挾我,我們這裏的人不用這個詞,它很容易讓你在酒吧的吧檯上被打成篩子。他隻是讓我明白了他知道這些事情。我們甚至不需要對此進行討論,我們倆都知道該怎麽做。如果他去跟警察說,跟記者說,或者跟任何一個人去說,那我就有可能要蹲監獄,包括我的家人也會。這就意味著我們要放棄所有在阿卡努的財產。賽文僅僅是問我拿了幾公頃去建一些房子,去翻新改造蠑螈營地和擴大餐廳,增建新的衛生間、芬蘭小屋、營房,還有在奧賽呂西亞的海灘上建一個小草屋,這些土地仍然繼續屬於我,但由他來開發。至於洛克馬雷爾濱海酒店,他把它買了下來,並請求我的保護。在家庭榮譽和幾公頃堆上水泥的土地之間,他知道我會如何選擇。」


    「如果這個還不叫要挾的話,那它應該叫什麽呢?」


    「一筆交易。賽文知道我不會對他怎麽樣。他是我最好朋友的兒子。」


    「所以不是你殺了他?」


    卡薩努瞪大了驚訝的眼睛。他們已經回到了阿卡努的院子裏,大橡樹不對稱的陰影覆蓋在他們身上。


    「不是。我為什麽要殺他呢?賽文·斯皮內洛野心勃勃,而且有點兒不擇手段,他的商業頭腦超過了他對土地的熱愛,但他是愛科西嘉的,以他自己的方式,另一代人的方式。甚至可能對於那些水泥建築來說,他更有道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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