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像一下一條又彎又窄還擠滿了人的街道,可比在復活節的周末去聖米歇爾山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是在卡爾維,在今天下午。


    媽媽慢慢地走著,看著,有時落在後麵,有時又快速走在前,要不在前麵一點兒,要不就落在後麵很遠。站在櫥窗前的時間會比通常要久一些,但話說得少了。這個時候,爸爸在帕迪娜的坡道上,就是通往城堡的樓梯下麵那裏,一邊曬太陽,一邊盡可能和尼古拉斯一起消磨時間,朝下拍拍港口的照片,欣賞一下遊艇,瞧一瞧那些義大利人。媽媽似乎被一間鞋店緊緊吸引住了,最終還是很不情願地離開了。接著就去了在對麵的benoa,一間賣科西嘉人衣服的商店,衣服優雅又有品位,款式還非常新穎。這些衣服的布料看上去應該很貴,穿在塑料模特的身上,還真不一定會比穿在我媽媽身上好看。


    我呢,四處走走看看。耳朵裏聽著「治療樂隊」的歌,我跳過boys dont cry(《男孩兒別哭》),插rlotte sometimes和lovecats兩首循環播放。我不在意。我的目標在那兒,都在上麵那兒。


    我想我們花了有一小時才爬到城牆腳下,媽媽還是一句話不說。她發出的第一個聲音還是在城堡入口處的吊橋前,在一塊斷言克裏斯多福·哥倫布出生在這裏的石碑前(有時候他們真是讓我笑得不行,這些科西嘉人)。


    「你的相機呢?」


    好眼力,媽媽。爸爸斜挎在肩膀上的包開著口。他的脖子上也不見柯達相機的蹤影。爸爸一邊支吾著,一邊傻傻地向下麵的帕迪娜坡道上看去。


    「糟了。」


    我喜歡爸爸,可他從今天早上以來各種犯錯。媽媽聳了聳肩,爸爸趕緊向下跑去,眼睛盯著下麵的遊客,看看他們中是否有個人彎腰撿起一個黑色的東西來。媽媽沒有等他,向石拱門下麵走了一步,在城堡的入口那裏轉頭看著我說:


    「克洛,你一直想去tao的吧?那走吧。」


    她向前走去。


    那就去tao,走吧!


    這個時候,我的讀者們,你們一定一頭霧水不知tao為何物吧,那好我就用個小注釋框說兩句:tao,一家餐吧夜總會,位於卡爾維城堡的最高處。巨出名!巨潮!人巨多!我知道你們會問:因為什麽破緣由我這麽想來tao喝一杯石榴汁或一杯薄荷水?


    回答一:因為所有來科西嘉度假的,最可愛的,最有錢的小渾蛋都在那裏?


    回答二:因為世界上最偉大的歌手雅克·伊熱蘭在這裏為他的朋友寫下了世界上最美麗的歌 bade de chez tao?


    好吧,我讓你們來猜一猜。


    去tao吧!


    當爸爸氣喘籲籲地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坐在一張小圓桌前的紅色人造革的椅子上了。


    「找到了嗎?」媽媽問道。


    她要了一杯椰林飄香雞尾酒。


    「沒有,一點兒線索也沒有……」


    這時,正常媽媽會說具體什麽牌子的相機,哪年哪月人家送給她的,大概值多少錢,寄託了多少情感在上麵,在媽媽的腦子裏像是有一個有關這件物品的條形碼似的。


    這次尼古拉斯出聲了。


    「你確定它不在你的背包裏嗎,爸爸?」


    爸爸趕緊在他背包裏找起來,將桌子上的杯子向前推了推,把包裏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拿出來攤在桌子上,鑰匙、筆、一本書、交通卡、香菸、一個塑膠袋,一直掏到包底……相機出現了!


    「它一直在你包裏?」


    媽媽也不提了。


    「我說,這也太亂了。」


    爸爸開始裝包……媽媽像個機器人似的將散落在桌子上的物品進行分類,鑰匙和一些其他物品什麽的,直到很驚訝地在一支防曬霜和一副太陽眼鏡間看到一個塑膠袋。


    一個benoa的袋子。


    媽媽打開包,細緻地打開裏麵的盒子,驚訝地在裏麵發現了一條短裙,深v,露背,黑色的布料上印著十幾朵紅玫瑰。正是她為之駐足的那件!爸爸甚至還在盒子裏藏了相襯的紅寶石色的手鐲和項鍊。


    「這是給我的嗎?」


    當然是給你準備的啦,媽媽!爸爸這一手玩得真溜啊,佯裝弄丟了他的柯達相機,然後跑去買這條裙子。


    媽媽飛快跑去洗手間換上新裙子出來,精緻的黑色肩帶在她的古銅色的皮膚上隱了形;胸部、髖部、臀部在這輕薄的布料下完美凸顯,材質應該是喬其紗的(即使是名字如此俗氣的布料,一旦穿在一個性感的女人身上,也會變得如此動人),連tao裏的服務生路過也回頭看她,身材姣好的女人穿著超級迷你的裙子肯定是吸引眼球的。我哼著tao的口號,經由伊熱蘭創作的神奇旋律成了一首頌歌。


    今天就讓我們快樂地生活,明天就太晚了。


    在媽媽交叉著雙腿坐下來之前,她動動嘴唇隻說了聲謝謝,都沒有在爸爸的臉上親一下,也沒有一句「你真是我的寶貝」「你剛才特別留心看到我了吧」。


    佩服!


    帕爾瑪媽媽,鎮定自若。


    完全地自我控製。


    如果換作我,一個男人對我做同樣的事情,我立馬就感動得崩潰了,就算之前他對我做過什麽不可原諒的事情我也會跳起來摟住他的脖子。但媽媽她不會,她隻是用眼睛快速地掃了一下貼在吧裏的音樂會海報,目光在「a filetta」的七位主唱身上稍做停留而已,他們身穿黑色襯衫,手放在耳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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