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是不是還在等我問你,為什麽你知道我來了?」


    f:「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有時候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很安全,有時候又很害怕。我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麽事能瞞得住你,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呢?」


    f的語氣太奇怪了,目前為止的對話完全不是她平常的風格。這些肉麻、感性的話是她最討厭的,以至於每次我跟她交流之前都要先過濾一下腦部矯情的文字。她幾乎從未誇讚過我,我們之間不需要這種廉價的吹捧。


    我:「你在等我問這個問題,說明你早就準備好了答案,而這個答案與我接下來的一係列行程都有關。根據泰國警方的回覆,你加入了一個叫『熵』的地下組織,你能知道我來泰國找你了,一定與他們有關。我被監控了嗎?」


    f:「你猜對了一半。我之所以知道你能來,的確與我們的組織有關。但你並沒有被監控,這一切都是我們全能的大師洞察到的。」


    我:「你們的大師在泰國,能夠洞察在中國的我?」


    f:「如果他想,整個宇宙都在他的眼裏。」


    我沒有露出輕蔑的表情,我知道f對此深信不疑。說實話,眼前的狀況讓我更加擔心,甚至比她真的失蹤了還要擔心。如果她真的失蹤了,我可以用餘生在全世界不計後果地去尋找,但眼前的f讓我束手無措——這個人看起來瘋了,且暫時無藥可治。


    路上我們沒說話,我沉浸在震驚中無法自拔,所以也許她跟我說了,我沒聽到。整理一下目前已知和可以初步推理的信息:我在飛機上收到了f的微信消息,更加確定了我之前的推斷,此次f失蹤事件的確與我有關。從見到f及她瘋癲的話語中,我可以看出她的「失去正常」與那位「全知全能」的大師有直接的關係。也就是說,她在泰國遇到了那位「大師」,被洗腦之後成為「信徒」?不對,如果這件事與我有關,那麽她應該是早有計劃的。她並不是來到泰國後才被洗腦的,她希望我陪她一起來泰國,也許就是為了讓我見到那位大師。我拒絕後,f(或者是大師)又確信我會來泰國找她。最終的結論是,那個「全知全能」的大師想要「結識」我,這就是f假裝失蹤的目的。就算我推理錯了,他並沒有這層意思,我也想見到他。不知道為什麽,我始終處於一種憤怒的狀態,有一種想要把他揭穿和擊敗的欲望。他毀了我也許是唯一重要的朋友,f變成今天這樣是我無法容忍的。他是我的敵人,如果f永遠變不回來了,他就是我一輩子的敵人。


    f把我帶到了一家奇特的酒店,四周光禿禿的,兩層樓就像是平地拔起的。f說,這裏本來是一家大型寵物醫院,後來經營不善倒閉了。原來的老闆不死心,重新裝修,二層做成了酒店式公寓,一層改成了會所和酒吧,居然勉強維持下來了。老闆跟她有過一麵之緣,就算是朋友吧。f想讓我住在朋友這裏,這樣她會比較安心。


    f:「你先住在這裏吧。」


    我:「給s打個電話吧,她很關心你。」


    f:「還是你打吧,我不知道跟她說什麽。」


    我:「你說的那個大師想見我,對嗎?」


    終於,我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或許我根本就沒打算憋著,我準備直麵核心。


    f吃驚地看著我,這個樣子我太熟悉了。


    f:「你怎麽知道?」


    我:「我們什麽時候見?」


    f:「大師最近不在,很快就會回來。最多兩天,你們就會見麵。」


    我:「我隻等兩天,為了你。」


    f:「謝謝你。我就知道。」


    我:「你知道什麽?」


    f:「反正就是知道。」


    f站起身往外走。


    我:「你很崇拜那位大師嗎?」


    f:「他是我的領路人,我的精神領袖。」


    我:「告訴我,怎樣才能讓你變回來?變回那個真正的你。」


    f走近我,用紙巾幫我擦去眼角的一粒眼屎,又捏了捏我的臉皮。


    f:「你又怎麽能肯定,現在的我和過去你認識的我,哪個才是真實的我呢?」


    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但又多出了更多的困惑。她跟那位大師不是這個月才認識的,他們之間的關係絕不是短短幾天就可以締造的,也許她與他的羈絆要遠勝於我。我心慌起來,像是準備豪賭一場的賭徒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籌碼在對手眼裏其實隻是滄海一粟。


    我:「你們早就認識了,你跟那位大師?」


    f收起笑容,沖我眨眨眼,離開了房間。腳步聲漸行漸遠,停頓了幾秒後,徹底消失在電梯間。我聽到她下電梯,聽到她走出這家奇怪的旅店,聽到她上了車,聽到她揚長而去。我聽到了風聲,我聽到了她在哭。


    我本來想早睡,但稍微思考一下就頭疼,於是去一層的酒吧點了黑咖啡。我必須打起精神,來麵對這個可能是此生最強勁的對手。到目前為止,無論出於什麽目的,他對我的了解應該是全方位的,而我對他卻一無所知。雖然他經常上泰國的媒體節目,但所有場合都戴著麵具,甚至說話都用變聲器。據說,除了組織的核心成員,連大部分教眾都沒有見過他真實的樣子。我理解他這麽做是為了製造神秘感,尤其是在宗教領域,神秘幾乎是一切的基礎,沒有人會把每天都看得到、摸得到的普通人當作神一樣供養。問題來了,大師是男人還是女人?我在網上反覆查看大師錄製過的視頻,舉手投足可以基本確定他是男性,但會不會是他刻意如此來誤導大眾呢?我又仔細聽了他的講演,雖然他用了變聲器,但我幾乎可以確認了,他的確是男性。男人和女人的語言體係和邏輯重音都不同。肯定這個事實讓我長出了一口氣,我害怕與女性對峙,尤其是聰明的女人,贏了也算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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