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楠自小遊野泳遊慣了,水性極好,憋氣能憋上個兩三分鍾。可尚未浮出水麵祈銘的肺活量就已到極限,大量的氣泡自口鼻處湧出,一口海水嗆入登時本能地掙紮起來。羅家楠隻好箍著他的脖子把人拖出水麵,奮力朝岸邊遊去。


    上岸時祈銘已經沒有呼吸了,羅家楠立刻給他做人工呼吸,再一拳捶到他胸口上把氣管裏的海水就著咳嗽嗆震出來。祈銘咳醒後滿嘴的苦澀和腥甜,趴伏在水泥堤壩上玩命地咳嗽。羅家楠扶著他的肩膀自己也跟著喘粗氣,緩了足有十分鍾才回過神抬眼看向剛剛事故發生的地點。


    大貨車靜悄悄的停在路邊,駕駛座上早已空無一人。這是已近廢棄的老海堤,幾乎沒有車輛通過,更不要提這種重型渣土車——道路承重小,容易把路麵壓毀。兩人互相攙扶著爬上海堤,走到渣土車旁邊,羅家楠蹲下身查看輪胎在水泥地上留下的剎車帶。


    剎車帶極短,可見這車的司機是打定主意要把他們撞進海裏。


    「我他媽大意了。」羅家楠朝旁邊啐出口裹著海水味道的鹹唾沫,「剛後頭那輛白車,就咱往海堤路上拐時直行的那輛,肯定是盯梢的。海堤路那頭是新開發區,大車隨叫隨到。」


    祈銘的眼鏡丟在了海裏,視力雖然恢復但看什麽都模糊。即便是這樣,他也注意到羅家楠的手在滴血。揪出襯衫下擺,祈銘用力扯下兩條布料,蹲到他身邊抓起他的手細心包紮。


    緩過勁來手上火辣辣的疼,被海水裏的鹽分一殺更是鑽心,可羅家楠依舊嘴上逞強:「皮外傷,沒事。」


    「別動!兩千多一件的襯衫,別白毀了。」祈銘眯著眼挑去嵌入羅家楠手掌中的一塊碎玻璃碴子,將傷口包好打結。


    剛經歷生死關頭又被「窮」字戳中肺管,羅家楠一屁股坐到地上,苦笑道:「祈老師,千萬別提錢,傷感情。」


    祈銘正近距離地觀察羅家楠另一隻手上有沒有碎玻璃碴,聽到這話,他抬眼看向羅家楠。兩人的臉離得很近,甚至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祈銘看羅家楠是模糊的,但羅家楠看祈銘卻是清晰無比。剛剛被他做過人工呼吸的嘴唇此時此刻正微微開啟,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看得羅家楠又是喉結一滾。


    這嘴唇真的很軟。羅家楠跟著了魔似的,無意識地抬起被包好的那隻手扣住祈銘的後頸,側頭吻了上去。嘴唇相觸之前的剎那,祈銘猛的抬手推開他,自己也因反作用力而跌坐在地。用手背抵住嘴,祈銘皺眉瞪著呆愣在那不知所措的羅家楠。


    僵持了半天,羅家楠漲紅著臉解釋道:「那個……你……你嘴上有沙子……我給你吹……吹吹……」


    祈銘沒說話,就那麽看著羅家楠,直把對方看得背後一陣陣抽涼風。


    「我真……真沒別的意思,你看我剛才還給你做人工呼吸來著……就……我腦子有點亂,剛進……進水了……」羅家楠真心覺得自己越描越黑,可他已經控製不住嘴了,這種時候再不說點什麽他還不如再一頭紮回海裏淹死算了。


    祈銘的眼珠微微挪動了一下,就這點兒動靜楞是讓羅家楠頭皮一緊。當初考警校看分時他都沒這麽緊張,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個罪犯,而祈銘是要宣布判決的法官。


    「你夢見的人是我,對麽?」


    祈銘的話給羅家楠帶來的衝擊力完全不亞於剛剛渣土車撞上來時的感覺。一瞬間周圍的海浪聲和風聲都消失了,羅家楠大腦一片空白,木然地點了點頭。


    祈銘重新蹲好,繼續給羅家楠的另一隻手包紮,同時說道:「夢境是人類欲/望的映射,但會受到清醒時的記憶影響,所以你其實不用在意。我希望你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你現在的腎上腺素還處於極高的水平,任何行為都是衝動的。我知道你剛是要吻我,我不傻,不用找吹沙子這麽低級的藉口。你腦子裏也不會進水,有耳膜擋著。」


    祈銘的長篇大論把羅家楠從一個極端推向了另一個極端,他感到憋屈,呼吸困難,胸口比剛在水裏時還壓抑。眼下他們之間關係別說窗戶紙了,就算是堵水泥牆這會也該破了吧?行不行給句痛快話,拿腎上腺素說什麽事兒啊!


    就著包紮的姿勢反手握住祈銘的手腕,羅家楠把心一橫,說:「祈銘,你知識淵博,大道理一套套的,但我不懂那些。我羅家楠以前從沒對個老爺們動過心思,你是頭一個。我就想知道,你……你能不能喜歡我吧!」


    「我並不討厭你。」祈銘異常平靜地看著他,「至於喜歡,也還行吧。」


    就在羅家楠怒放的心花剛綻放一個尖角時,祈銘繼續說道:「但我不想吻你,也不想跟你上床,羅家楠,什麽時候等我夢到你,咱們再來討論這個問題如何?」


    上床?


    羅家楠光聽見這倆字了,心裏的春光燦爛瞬間沙塵肆虐,看什麽都發黃。


    ————————


    手機都能甩出湯來,沒等羅家楠和祈銘找到個地方打電話通知局裏,警車和救護車呼嘯而至。有人打了匿名報警電話,說老海堤路上出了起車禍,可能有嚴重的人員傷亡。臨近派出所接到警訊立刻出動,連所長都來了。一聽這倆人是同僚,所長立刻派人把現場拉上警戒帶,借電話給羅家楠通知局裏。


    不光陳飛到了現場,羅衛東也來了。瞧見羅家楠從頭到腳都濕漉漉的嘴唇被海風吹得發紫,他立刻脫下外套扔給兒子。羅家楠也沒跟他爹客氣,直接把外套給祈銘披上了。救護車配的毯子太薄,身上是濕的風一打就透,祈銘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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